半夜如厕的人掀开衾被,迷迷糊糊坐起身,套上鞋履下地。
门一开,月光照进门,山风也灌进屋,睡眼惺忪的人打了个寒颤,脑袋瞬间清醒。
“别出声。”
比山风更凉的是耳畔响起的幽幽女声。
犹如山精鬼怪。
僧人腿肚子一颤,站着一动不敢动。
“跟我走。”
幽幽女声再次响起。
横在脖间的刀锋薄如纸,他不敢不配合。
在蒙面女子的示意下,一步步往屋后的墙根行去。
离得远了。
僧人身子微微发抖,小心翼翼问道。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女子道:“别管我是谁,只需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然就杀了你,再将你的尸体抛到后山喂野兽。”
僧人脸色煞白:“别,别,你要问,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慧显怎么死的?”
“啊?你,你是说师父?”
“他是你师父?”
刀刃一顿,稍稍移开了些。
僧人毫无察觉,只连连点头:“是,他是小僧的师父,上个月十六,我与师弟们等他上早课,却迟迟不见他的影子,便让一个小师弟去他房中请他,等小师弟哭着跑回来,我们才知道师父已经圆寂了。看那样子,应该是半夜就不在了。”
“死因呢?可有刀剑伤口或中毒迹象?”
“这......”僧人面上犹豫。
“作何吞吞吐吐,还不快说!”沉鱼寒下眸,再次将刀锋逼上僧人的脖子。
僧人急了:“我说!我说!”
沉鱼耐心地等着。
僧人道:“我们听到消息就匆匆赶去看师父,却被主持和几位师叔伯拦在门外,他们叫我们照常早课,后来又告诉我们说师父是在睡梦中圆寂,大家便都不疑有他,直到我不小心听到慧仁师叔跟主持说话,才意外知晓师父是中了乌头的毒。”
“乌头?”沉鱼问。
“是,是乌头,我听得很清楚,绝不会有错。那几天阴雨连绵,夜里尤其冷,师父受了风寒,正服用汤药,听慧仁师叔说,猜测是汤药有问题,主持害怕这事传出去,有损寺中声誉,便选择隐瞒大家,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你,你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僧人瞪着眼睛,余光瞟向身后的人影,却什么也瞧不见。
沉鱼又问:“可知是谁下的毒?”
僧人道:“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慧仁师叔和主持也没说,他们不想将此事闹大,所以根本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查。”
“那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你师父还真是白教你了!”
“我......”僧人语塞,低下眼:“可我又能怎样呢......”
沉鱼不置可否,只问:“你师父病的时候,是谁负责煎药送药?”
僧人说道:“我和几个师兄弟都煎过,也送过,可我们谁都不会去害师父啊!”
沉鱼沉吟一下,又问:“那你可知他平日与谁交好,又与谁有过节?”
僧人想了想,道:“师父性子孤僻,与谁关系都不远不近,也从不与人口舌之争。”
沉鱼蹙起眉。
这么说来,只能是旁人做的?
“哦,我想起来了!”僧人眼睛一亮,“要非说有一人与师父关系不好,那就只有慧达师伯了。”
沉鱼疑惑:“为何?”
僧人道:“慧达师伯喜欢背后叫师父落魄子。”
“落魄子?为什么叫你师父落魄子?”
僧人摇头,“具体为何,我也不知,说师父什么装模作样,还说看不惯师父平时穷讲究。”
沉鱼奇道:“这话怎么说?”
僧人解释道:“寺里生活虽清贫艰苦,但师父凡事都比较讲究,不像慧达师伯一向不修边幅,事事将就,对了,听传言说,师父未出家前,好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
沉鱼默然思索。
他自称与谢琬是少年旧识,应是差不多门第,只怕也是受当年政乱影响才出家为僧的吧?
见身后的人一直不说话,僧人试探问道:“你为何要问我这么多有关师父的事儿?你认得我师父?”
沉鱼颔首:“是。”
知晓与师父是旧识,僧人一喜,“那你不会杀我了?”
沉鱼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以后,我每个月的五、十五日都会来找你,但你不许把我找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还是一样会杀了你。”
“啊?”僧人身子一僵,苦了脸,“你,为,为何还要找我?”
沉鱼道:“我要让你帮我查一些东西。”
“查,查什么?”僧人结结巴巴。
......
沉鱼看一眼身后的寺庙,收剑入鞘。
如果是中乌头毒的话,应当不会是慕容熙做的。
可如果不是慕容熙,又会是谁呢?
沉鱼实在想不出来。
她脚下一步不停。
入夜后,她下药将之桃迷倒,偷偷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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