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的阳光,以近乎残酷的明亮,泼洒在医院洁白的建筑外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傅沉推门下车,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他站在车边,指尖习惯性探向口袋,空的。
——“尤其是抽烟,想都别想,记住了吗?”
温灼的嗓音仿佛还缠在耳际。
他指尖一顿,几不可察地蜷了蜷,终究空手收回。
罢了,不抽了。
答应她的事,不能食言。
即便她没看到,也要乖乖听话。
他抬步朝着那栋似乎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白色建筑走去。
炽烈的阳光将他挺直却清瘦的背影,烙在滚烫的地面上。
电梯轿厢光滑如镜,冰冷地映出他过分平静的脸。
唯有眼底,一片沉郁的浓墨,深不见底。
“叮——”
电梯门开,消毒水混合着某种衰败气息的味道,浓烈地侵入鼻腔。
长长的走廊异常安静,尽头,黑压压地聚了一群人。
傅家三房儿孙、旁支亲眷……宛如一幅精心划分了阵营的静默群像。
在傅沉的身影出现的刹那,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瞬间凝滞。
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有审视,有警惕,有隐隐的敌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此刻出现的讶异。
最前端的是傅沉的大哥傅鸿。
那个原本在重症监护室的男人,此时连人带床一起推到了这里,等着见傅老太太最后一面。
他眼窝深陷,脸色灰败,监护仪的线缆缠在身上,像某种怪异的共生体。
看到傅沉的瞬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骤然迸出淬毒的恨意,嘴唇翕动,发出嗬嗬的粗喘。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傅沉,像一头受伤而愤怒的困兽。
傅沉视若无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
“站住!”
一个身影急步上前,挡住去路。
是傅鸿的妻子李佩。
她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戾气,声音尖利:“你还有脸来?妈就是被你活活气成这样的!你现在来,是嫌她走得不够快吗?妈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傅沉终于停下,缓缓侧目。
那眼神极淡,没有任何情绪,却像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
李佩喉头一哽,气势莫名矮了半截。
“你确定,”傅沉开口,声音不高,却务必冷硬,“把她气成这样的人只是我?”
“我……”
李佩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监护室的门“咔哒”一声,从内打开。
傅老爷子拄着拐杖,踉跄着走出。
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背脊佝偻,一双眼布满血丝,在捕捉到傅沉身影的瞬间,那些血色骤然化作滔天的愤怒与悲痛。
傅少禹忙上前搀扶住他,“爷爷。”
“滚开!”
傅老爷子甩开搀扶的傅少禹,用尽全身力气,将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怒响。
嘶哑的嗓音如同破旧风箱,裹挟着所有绝望和迁怒,狠狠砸向傅沉。
“逆子!你现在满意了?!你母亲被你活活气死了!你还有脸站在这儿?!”
死寂。
连傅鸿身上的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都仿佛被这声控诉惊得停滞。
所有目光,都死死锁在傅沉脸上,等待他的反应。
崩溃?辩解?或是更深的冷漠?
傅沉站在原地,面容在廊顶惨白的灯光下,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唯有插在裤袋里的手,几不可察地,紧握成拳。
他迎着父亲猩红怨恨的目光,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开口,声音竟平静得近乎残忍:“所以,她已经走了?”
“你——!”
傅老爷子浑身发抖,拐杖带着风声砸来。
“嗵!”
傅沉没有闪躲。
拐棍正中他的额头。
殷红的血,缓缓流下。
傅老爷子眼神闪了一下,说出的话却更加伤人,“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出生!你怎么不替她去死!”
“您后悔生了我,但我无法后悔自己的出生。”
傅沉抹了把已经流到眼睛上的血,望着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意识到,从小到大,这双手除了打他,还从来没有轻轻拍过他的头,哪怕一下。
他缓缓屈膝跪下。
“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养育我成人。”
他的声音很平,每个字却像在割裂什么。
“但那个傅沉,已经死在一个月前的车祸里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呼吸有瞬间停滞,仿佛这句话也在杀死自己的一部分。
“从今往后,我与傅家,恩断义绝。法律文件,稍后会送到您手中。”
三个响头,磕在冰冷地砖上。
第一个,为生育之恩。
第二个,为养育之责。
第三个,为今日之绝。
每一下,都像在敲碎骨血里最后一点温存的幻觉。
磕完,他起身,走向监护室。
床上,老太太竟睁着眼。
回光返照让她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灼灼沉溺》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天悦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天悦小说网!
喜欢灼灼沉溺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灼灼沉溺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