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了一道单薄轮廓。
那正是被太医从鬼门关救回、在王府精心将养了月余的姜云泱。
眼下，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粉色襦裙，脸颊看起来比初见时圆润了些许，只是那双眼眸依旧盛满了未经世事的惶恐。
引她进来的侍女低声禀报：“王妃，小姐带来了。”
“来。”顾意起身迎了上去，尽量放缓了声音。
姜云泱犹豫了一下，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挪了过去，始终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让我看看你。”顾意轻声道。
女孩闻言，瘦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顾意心中微微一颤，泛起复杂的涟漪。
“别怕，”顾意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甚至尝试扯出一抹安抚的笑意，“你若是愿意，便将我当作姐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姜云泱的眼泪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哽咽着扑到床边，小手紧紧抓住顾意的袖口：“姐姐……我好想你……泱泱好害怕……”
顾意心中暗叹，知道这孩子想念的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姐姐。
她伸出手，动作略带生疏地，轻轻抚过女孩略显枯黄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努力传递着善意与安慰：“都过去了。以后，都有姐姐在。”
楚望钧与她如今没有要孩子，姜云泱便成了摄政王府里唯一的小姐。
顾意吩咐下人务必精心照料，不得有丝毫怠慢。
楚望钧虽未多言，却也默许了这一切，一应的用度皆比照王府小姐规格，甚至因为是摄政王府，比之其他王府小姐还要多一分尊贵，还从宫里挑选了最稳妥的嬷嬷和侍女照料。
顾意也总会抽空过去看看，检查女孩的功课，陪女孩用膳，看她从最初的拘谨沉默，到渐渐会小声说“这个好吃，姐姐也尝尝”。
有一日，顾意来看她时，姜云泱正坐在窗边的小凳上，对着院里新开的凌霄花发呆。
顾意放轻脚步走过去，柔声问：“在看什么？”
姜云泱回过头，眼睛被阳光映得亮晶晶的，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怅惘：“姐姐，这花开得真热闹……我姐姐，她以前最喜欢这种花了，说它攀得再高，也是为了看见更远的地方。”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我知道的。”
顾意心中一动，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温声道：“你知道什么？”
姜云泱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顾意，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疼：“我知道，我原来的姐姐……她心里也苦，甚至……或许也怨过我。”
顾意呼吸一窒。
女孩继续小声说着，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找到了出口：“家里出事以后，姐姐她总是偷偷地哭。有一次，我夜里醒来，听见她抱着我，说，如果没有我，她早就不想活了……”
女孩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抓住顾意的手，冰凉的小手带着细微的颤抖：“我知道的……从家里获罪，被卖到扬州后，她就撑不住了……姐姐她太苦了，离开对她或许是解脱……可是，可是我好想她……”
顾意反手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将那微微颤抖的瘦小身体揽入怀中。晚风拂过，凌霄花的枝叶发出沙沙轻响。
她轻轻拍着女孩的背，许下了郑重的承诺，“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识字明理，将来……还要看着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寻一门好亲事，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怀中的小人儿用力地点着头，泪水浸湿了顾意的衣襟，但那哭声里，不再是最初的惊惶，而是寻得港湾的安心。
顾意抱着这个因命运捉弄而与她紧密相连的女孩，看着窗外那一片绚烂的凌霄花，心中一片柔软。
守护这个孩子长大，或许也是她以“顾意”和“姜云湄”双重身份活在这世上，需要完成的很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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