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攸冷哼:“梦里什么都有,陛下去梦吧。倘若你真的为了殉我而舍弃江山百姓,我一定会死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怎么总是这么狠心?”褚昭心寒。
言攸很坦然地说:“因为不欠你,从来不欠你,就不会舍不得。”
她这话说得太狠,成了褚昭不得拔去的刺。
褚昭卑微试问:“你说这种话,是因为对我有一点点爱,还是因为……你真的那么大义,心里只装得下黎民百姓?”
言攸轻哂:“你觉得呢?”
褚昭颓然地退开。
而这一次,就像是撕开了一条口子,撕开了她的求死欲。
她固然恨褚昭,可她又清楚地晓得,褚昭活着远比死去有价值。
大祁要向蛮夷宣战了。
……
这是一个晴日。
碧空万里,风和日暄。
越是平静的、恬淡的时刻,越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作出意外。
黄昏时分,贵妃的宫殿着火,火势不可控制。
等宫人报到褚昭那儿去的时候,火已经燃得很大了,浓烟滚滚,天色又逐渐变暗,冲天的火光隐隐吞噬一切。
褚昭联想到她这几日的反常,而且掐算着时间,她的“梦蜉蝣”也快要发作了。
所以说,这一回,她是彻底不打算醒过来了吗?
褚昭在大火外怔惘,他最是理解一个一心寻死的人能找到多少法子去死,她先前说不许他殉葬,恐怕是早规划好了这一日!
眼下正是备战之时,大祁更是离不开他。
褚昭望着宫殿中窜燃的火焰,歇斯底里地咆哮和讥笑,面目全非。
恨他恨到这种地步,恨到要烧成灰,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论世间冷心冷意,清和当排前列。
褚昭在众人阻拦下并没能冲入火场,而当得知大火未能控制时,一切都在嘲讽他,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笑话一样。
但是不见到焦尸,褚昭不会相信她过世,她那么狡猾,那么精明,肯定是好早之前就做了计划。
褚昭近日劳碌,劳心伤神,没有好好休息,此刻眼睛更是红得啼血。
“好……好得很……!”
褚昭在宫殿外亲眼见证火势被一点点扑灭,禁卫前去殿中寻查,抬出来一具碳化的壳子。
褚昭拔剑刺动那“焦尸”,诚如他所料。
是偃甲人。
哈哈,果然是偃甲人。
他就知道,她那么想活命,怎么可能会先他一步自焚而亡?
她永远有办法,永远不放弃。她越挣扎,褚昭也越固执。
这种猫追耗子的游戏,她还没倦吗?
但是这一回言攸比他想得周到。
褚昭下令城门严加检查,而言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城门逃离,反而是重走地宫,甚至带着青衣和戏蕊一起,几个人在路上还相互有个照应。
言攸的身体其实已经撑到极限,可是她不能停步,否则这一回假死拖延又是功亏一篑。
这辈子,总要让她赢褚昭一次,让褚昭找不到她。
“姑娘,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脸色都白成这样了。”戏蕊皱着眉劝。
而言攸打湿了绢帕擦脸,将自己洗得更清醒,微微风来时,吹起一点冷意,让她打了激灵,憋着一口气跑得更快。
“不能停,不能停下来休息……”
一连两三日的严防死守、严加排查都没能寻见言攸的踪迹,这一回,他的确是慢了一步。
褚昭摔了笔墨纸砚,御书房不许任何人入内,他关在密闭的屋室,独自发疯。
他输了?他这一回输了?
褚昭不甘心,他本能够次次都拿捏言攸的,怎么这一回居然还会让她跑了。
他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信,她会想死吗?
她从来都是那么自私,逼得他疑心深重,见招拆招。
蓦地,褚昭想遍了出京的路,一条条排除,只剩下那个危险的去向。
她竟然,还敢走那里,还真是胆量够大,不记挨打。
现在派人去追吗?这个时间,路途已经相去甚远了。
褚昭撕碎了丹青画卷,言攸的模样早就刻在他心底,不需要这些佐证。
清和,等着吧。
总有一日,我们会再重逢。
而言攸即便是逃离了玉京,心中也惊魂未定,其实最合适的选择是先去更北方避一避风头,等褚昭南下查过之后,再灰溜溜前往,与薛疏会合。
薛疏等得起,薛疏不像褚昭。
可惜大祁正筹备战事,北方后几月都会处于动乱之中,南下无疑是唯一的选择。
她刻意挑着这个节骨眼逃离,也是赌褚昭分身乏术。
言攸日思夜想,只盼着时间久了,褚昭可以甘心还她安宁。
她与两个丫头赶路不停,途中好几次体力不支,还差一点遭遇抢劫,亏得她们还有些三脚猫功夫傍身,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言攸很是愧疚:“实在是拖累你们了。”
“不是次次都说,跟着姑娘其实是心甘情愿吗?”青衣给言攸擦血包扎。
戏蕊也附和。
言攸只能把血和泪一擦,趁着身体被拖垮之前,加紧赶路。
这一段路途遥远,言攸也没有提前去信给薛疏,薛疏是每日都在等候和关注。
她是骗他的吗?
而这一次,言攸没有辜负他的等候。
“薛师兄,好久不见……”她脸儿花花的,风尘仆仆而来,薛疏一眼震惊。
“怎么弄成这样子来了?”
言攸平复心跳,道:“他太多疑,想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至多只能拖住他片刻,趁着朝廷备战匆忙南下。”
这一回薛疏紧紧抱着她,无声地成为她暂时的依靠。
清和总有办法,清和总会坚强起来。
她能够歇斯底里地对褚昭嘶吼撒泼,寻死觅活,却从不会真正放弃求生。
恰恰薛疏爱的,便是这样有着顽强生命力的、野草一般的人,即便是在乱世,也不能碾碎她。
在这段时日中,薛疏已经在雍州安顿妥帖,他用的都是化名,平常外出也会注意少露面,以防哪日就被人认出。
万一呢?谁说得准呢?
言攸比他还谨慎,常要易容后才敢外出。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苟且偷安。
言攸也没有问过他更多的事,她所求很少,只想平平淡淡。
到雍州之后,她与薛疏同在书馆教书,倒也像一对知己,只差捅破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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