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急风骤起,新换的蝉翼窗纱堆叠如浪,起伏涌入眼帘,随后蔓延至鼻舌唇齿之间,熟悉的溺水感再次呼啸而来,让她喘息不能,站立难稳。
门外苏木听见里间“哐哧”作响,略加思索蹑步往里走了些。
隔着半个屋子却看书案处一地狼藉,登时吓了一跳,赶忙跑到跟前,确认渟云在椅子上好好坐着毫发无伤,松了口气弯腰一边捡地上东西,一边压低声问:
“姑娘怎么了?”
“嗯?”渟云似梦魇初惊,看了眼辛夷,再看自己抓着书案边缘的那只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失了血色,苍白皮肤上青筋狰狞。
“没事,我......”她摇头,恍然才看到满地乱象,不明白自己怎会做出如此失控之举,当即撑着起了身和辛夷一起拾掇。
澄心纸一张接一张归于手上,渟云忽问:“如何,我能立时到晋王府走一趟呢?”
苏木老成远胜辛夷,听到渟云这般问,先往周遭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旁人进来,才轻声道:
“姑娘去晋王府做什么,她是天家,咱们是臣民,只有被召的,哪有上门的。”
说着捏了捏手上纸,愈发声微,“以前姑娘不是最爱惜这纸,怎么....”她虽无大才,这些年也是读书识字过来,现看张张纸上都是些角亢氐井鬼柳翼轸之类。
单个字认识,写到一处,读都读不顺。
“不妨,反正也...”渟云盯着手上厚厚一叠,苏木捡着了三清铃,习惯性抖动,免得沾上了尘灰。
响了数声才记起屋里时时铺着地衣,能有几处尘灰,且那铃铛是铁浇铜铸,又不往口里吞,摇个什么劲儿,一会寻个湿帕子擦擦就是。
于是乎直了腰要往桌子上放,顺嘴问道:“反正什么,这不是张家祖宗送的,你素日里...”
“即刻与我往书院去一遭。”渟云不容置疑打断,左手往右手腕子间一搭,直接将那串松明撸了下来方松开活扣,哗啦啦全数倒进了桌上笔洗里。
里间墨气未散,缭绕如丝,纠缠橙黄浑圆仿佛要将粒粒木头拽进水底。
“不劳你了,谁去都一样,辛夷姐姐在外面的吧。”渟云从中捞起一颗,另拿起桌上废纸一张揉捏成团握在手心,与辛夷错身往外,“你帮我把剩下的晾一晾。”
木头湿了,以后再难燃的起来,只事态严峻,也顾不上去拿个别的碗碟,都顾不上把笔洗里面淘笔的水倒掉。
她狂奔出门,像以前山来骤雨赶回程,像曾经林起狂风寻避护。
偏出了院后恐被他人看见,不得已放慢了步子,辛夷追的喘气如雷,捂着肚子大惑不解道:“这个点,这个点咱们去作甚。”
“寻要紧书。”渟云扯了个谎,若非是宅中行走总要有个贴身人跟着以免苟且谣言,她自个儿前往更快点。
“饿的快死了要寻来吃不成。”
见远近无有人影,渟云脚下又疾,心中默念数回“祖师保佑,千万要在啊。”
难得祖师比哪回都显灵,谢承青衫蓝绸坐在原位,小厮在旁悬壶冲茶一派主仆和乐夏荫大好。
且乐着呢,惊见渟云双颊泛红冲进房,手指门外对小厮道:“你出去,我有事与长兄商议。”
谢承端着杯子看了看门口,那没门是不错,但有帘有框,擅闯总是....
小厮看向谢承,得谢承点头首肯,脚下生风窜了出去。
不及谢承发问,渟云将攥的发热的纸团和松明放在桌上,道:“帮我递句话给襄城县主,就说太白见晋分。”
她来时已想的甚是周全,续道:“你不用担心牵连谢府,你和宋六哥是好友,往他处走一趟,袁娘娘和襄城县主有师生之谊,来往再正常不过。
一句话,我只传这一句,天命无吉凶,福祸在人为,请她谨言慎行,收势敛锋。
以此松明为信,她会知道是我说的。”
谢承杯子放下又拿起,鬼使神差样看到桌沿两个钧窑瓷罐,复放下杯子,貌若无意抬手将两个罐子往后推了些,看着渟云道:“你这已是好多句了。”
罐子还是渟云送的那俩装“忍冬”,和“清柑”的罐子,但罐子上的名帖却被他揭了下来,挪作临摹之用。
可能是时日尚短,不管他怎么用笔,总是形不成形,韵不成韵,她的字是“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他仿出的字,是泥沙俱下,浮沉浊浪。
“只一句,太白见晋分,你即刻去,叫袁娘娘快些。”渟云压根没注意到罐子不罐子,催促道。
偌大晋王府,没养着几个看天象的,总该养着一群读史书的,传一句“太白见晋分”足够了。
圣人见此异象,必定会召司天钦监解星,陶姝参与其间,约莫会在完事之后召见晋王问话。
若晋王先一步得到消息,或许能暂避凶相,免遭大祸。
昔年一箱澄心纸,她站在谢承面前,一改过去唯诺怯相,双目炯炯看着谢承,“我会骑马,你若不去,是弃我不顾在前,我顾不上你等,算不得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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