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确睁着眼瞳，目光寸寸不落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眼泪顺脸颊滑落：“我从不敢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总是告诉自己，是三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是师兄变了心，是我在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了你…直到今日——我看见这个螺钿盒，看见里面的密诏和书信……师兄……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还、还成了……”最后两个字，她实在不忍说出口来。
比起她的濒临崩溃。
祁均看似只是红了些眼眶，实则极力控制着几能翻天覆地的情绪，抬起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满脸的眼泪：“父皇驾崩前，兄长们接连遇害，我也险些中计。铁甲卫曾是为人卖命的死士，因机缘巧合被我救下，就成了我的人。白琰容貌与我相似，那些人将白琰当成我拐走，折磨他多日，还给他下了奇毒，见血毒发。我伪装成侍卫，他们废了我的武功、让我成了……”祁均顿了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大业已成，白琰带着姜末重获自由，我这副身体也没法继续当皇帝，等萧邈势力稳固后，我也能安心离开京城了。”
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过分白皙的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刻薄犀利之色。
这般豁达的模样，才是卫确所熟悉的萧琚。
可……
师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份豁达背后，是呕心沥血的谋算、甘为恶人的牺牲。
卫确只想了下，就恨不能冲出去把那些人千刀万剐！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在这五年之中，师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而她却毫不知情，甚至……她这么迟才认出了他来。
祁均拿出帕子替她拭泪。
目光温柔款款，“好了，莫要再哭了，卫女将军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他越是平静，卫确越是陷在残酷的真相中。
“从我来京城那天起见到的陛下，就已经不是师兄了……是么……”
“…是。”
“我…竟然毫无察觉…对不起……师兄……是我太迟钝了……我应该更早些认出你的……那时候……我就不应该离开你的……”
“卫确。”
温柔的声线，清晰的叫着她的名字。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反复去猜想过去。是我不愿意将你卷进这些肮脏、疯狂的事情中来，甚至还蒙骗了你。好在我们所图之事成功了，你应当为我骄傲才是。”祁均轻笑了声，他看着卫确，却不敢说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梦见这一日，梦到他们相认，可每一次醒来后，都是漆黑的屋子及涌来的孤独。
如今，梦成为现实。
哪怕自己已是残缺之躯，哪怕她会厌恶自己的身体，哪怕她最后选择离开，但有这一刻，他便知足了。
卫确反手抓住他的手，低声逼问：“秦王他知道、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
“此事只有铁甲卫、白琰知道。”
卫确忽然变了脸色，眼中迸射出明亮的神采，“你欺骗了我、甚至还让白琰与我同床共枕，对此我十分生气！师兄若想平息我的怒火，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祁均问：“你只管说。”
卫确昂首，无比认真说道：“随我一同离京，我们回交州去，一辈子都不再分开！”
祁均面色未变，仍用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话，“我…已是一个废人了。”
“我不在乎！哪怕秦王真心留你辅政，师兄也不会愿意继续留在京城当一个被人指摘的宦官吧？正好我也不想要生孩子，不想要体会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折磨与痛苦。我们一起离开京城，我们也可以收养很多很多可怜的孤儿，一样能体会当父母的心情。我们还能云游四海，这不是师兄从小就有梦想吗！”卫确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力将他的脸拽到面前，恶狠狠道：“萧琚，我告诉你——男女之间，不用做那档子事情也能幸福过完一辈子！别让我再听见你用‘废人’来拒绝我！听见了吗！”
祁均胸口滚烫。
“小确…”
“答应我！”卫确口吻强硬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是吗！否则不会是你来接我入宫！否则我住的也不会关雎宫！否则——”
话语被强硬的拥抱打断。
祁均紧紧拥着怀中哭到不能自已的身躯，压抑着自己喉咙中的哽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好。”
“跟我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去交州……”
“好，我随你去。”
这是他愿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
如何再忍心看她痛哭流泪。
他已完成当日在父皇面前许诺之事，大业已成，他无愧天下！
今后他也该为了自己而活。
而他想要的人生，便是与卫确相伴余生。
他厌恶弄权的自己，厌恶这身宦官之服，厌恶手上沾染的人命，厌恶日日夜夜都要筹谋算计的日子。
“回交州后，我便娶你。”
祁均的表情怔了下，随即眼底蔓延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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