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唠点实在的——唠唠我自个儿,是怎么从一条官家的狗,变成江湖的狼,最后他妈的成了笼子里的困兽,连自己是啥都分不清了。
这故事,得从十年前,宣统皇帝刚退了位,北京城乱哄哄那阵子说起。
那会儿我二十啷当岁,大名冯秋白,听着挺文气是吧?其实是个穿了一身黑皮,在北平警备厅混饭吃的愣头青巡警。
每天拎着根哭丧棒似的警棍,在街面上晃荡,抓抓小偷,赶赶乞丐,最大的出息就是琢磨着怎么从炸酱面摊子、爆肚冯那儿多揩点油水。
日子过得像护城河里的水,浑,但没大风浪。
直到那天,我被叫进了侦缉队队长,我顶头上司胡歪嘴的办公室。
胡歪嘴人如其名,嘴角天生向下耷拉着,看谁都像欠他八百吊钱。
他扔给我一份薄薄的卷宗,又推过来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手指头敲着桌面,梆梆响。
“秋白啊,有个‘好差事’,厅里头掂量来掂量去,就数你机灵,底子干净,模样也周正,不像那些老油子一身匪气。”
他嘴角耷拉得更厉害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天津卫‘忠义社’,听过吧?势头正猛,缺个有文化的‘白纸扇’。你,去贴上去。不用你打打杀杀,就帮着记记账,写写文书,摸摸底细。三年,最多五年,等咱们把线埋深了,网撒开了,把他们上下一锅端了,你就是头功!这信封里,是你新的身份凭证,还有安家费。从明天起,冯秋白这个人,暂时就‘病故’了。”
我脑子嗡地一声,手心里瞬间冒出了冷汗。
卧底?让我去混帮会?还是天津卫那个据说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忠义社?
我他妈就是个想混口安稳饭吃的小巡警,抓个毛贼都心惊胆战,让我去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袍哥大爷周旋?
“队长,我……我这能耐,怕是不行吧?”我舌头有点打结。
胡歪嘴那耷拉的嘴角猛地一绷,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不行?冯秋白,你老子娘在直隶老家那几亩薄田,是谁年年照应着,没让债主收了去?你那个在学堂里念书的妹子,学费是谁‘偶然’资助的?这差事,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这是命令,也是你小子的造化!”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了缓,却更让人心底发寒:“别忘了,你穿的是官衣,端的是朝廷……哦不,现在是民国的饭碗。一天是官差,一辈子都是。让你去,是信得过你。事情办成了,回来最少是个队长,光宗耀祖。办砸了……”
他没说完,只是拿起桌上那把裁纸刀,慢条斯理地削起了指甲,刀锋闪着冷光。
我看着那个鼓囊囊的信封,又想想老家爹娘和妹子,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最后,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得,穿上这身皮,果然是身不由己。
从那天起,冯秋白死了。
活下来的是天津卫码头新来的账房先生,白砚书。
名字是我自己挑的,砚台和书本,跟我那点勉强算识字的本事沾边,也透着股我想保持却注定保不住的书生气。
凭着伪造得滴水不漏的身份和一点机灵劲,我磕磕绊绊,真就混进了忠义社的外围,在一个管着两条街“保护费”的小头目手下,当起了记账的。
起初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白天,我得点头哈腰,对着那些满嘴黑话、身上纹龙画虎的粗汉喊“爷”,仔细记下一笔笔沾着血汗、也沾着血腥的烂账。
晚上,躺在散发着霉味和劣质烟叶味的破木板床上,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耳朵竖着听窗外的每一点动静,生怕说梦话漏了馅。
看见街头打架斗殴,动刀子见红,我腿肚子都转筋,还得强装镇定。
闻到那些大哥身上混合着烟草、汗臭和一种淡淡的、像是宰杀牲畜后未能洗净的腥羶气,我就恶心得想吐。
最难受的是每月一次,像做贼一样,把用密语写好的情报,塞进法租界一个固定邮筒的缝隙里。
那感觉,就像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撕下来,丢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时间这玩意儿,最他妈的不是东西。
它能磨平棱角,也能泡软骨头。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
胡歪嘴许诺的“收网”连个影儿都没有。
偶尔传来的指令,也只是“继续潜伏,获取更高信任”。
而我,白砚书,却在忠义社里,渐渐扎下了一点可怜的根。
因为我识字,会算账,写得一手还算工整的字,而且嘴巴严实,从不多问,慢慢地,我从管两条街的账,变成了管五条街,接着是一个码头货仓的进出项。
接触的“大哥”级别也越来越高。
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用粗瓷海碗喝烈酒,学会了面不改色地听他们谈论怎么“做掉”某个对头,怎么用开水浇叛徒的脚心逼供。
甚至,在一次帮派火并中,为了保护我管着的账本(那里面有我攒了好些年的秘密记录),我拎起一根铁锹,闭着眼砸晕了一个冲进来的对头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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