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之交,天下动荡,岭南有一处叫“忘川驿”的偏僻驿站,藏于瘴疠山林之中。
驿丞是个姓秦的驼背老头,手下只有个哑巴马夫和一个小徒弟。
驿站虽破旧,却常年备着一种特制的桑皮纸,薄如蝉翼,柔韧异常,据说是秦驿丞家传的手艺,专供过往官差修补文书、包裹印信之用。
纸色微微泛黄,凑近闻,有股极淡的、类似檀香又混着草药的味道。
这年秋末,一队溃败的散兵逃至忘川驿。
领头的是个独眼校尉,姓冯,带着七八个残兵,个个带伤,神情惊惶如丧家之犬。
他们声称遭了埋伏,要去邻州投奔旧部,急需歇脚疗伤。
秦驿丞默默地安排了房间,又抱来几叠桑皮纸和一小罐粘稠的、暗绿色的药膏。
“用这个,”他的声音像破风箱,“纸敷在伤口上,药膏涂在外,止血生肌,快得很。”
兵士们将信将疑,但缺医少药,只得依言尝试。
奇的是,那桑皮纸贴上皮开肉绽的伤口,竟似活物般微微收缩,紧紧贴合,血当真止住了。
药膏清凉,痛楚大减。
众人啧啧称奇,连声道谢。
独眼冯校尉却多了个心眼。
他注意到,驿站后头有个单独上锁的柴房,夜里总传出极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人在里面不停地剪纸。
哑巴马夫每日子时准点提着一桶浑浊的水进去,卯时再提出来,桶沿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渍在泥地上留下暗红色的、蜿蜒的痕迹,很快又被尘土掩盖。
更怪的是,秦驿丞那个小徒弟,约莫十二三岁,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眼神呆滞,脸色苍白得不正常,只有在抚摸那些桑皮纸时,眼里才会闪过一丝近乎痴迷的光彩。
第三日,一个伤势最重的兵士死了。
是半夜悄无声息咽的气。
冯校尉带人查看,只见死者全身伤口上敷的桑皮纸,颜色已从淡黄变成了深褐色,紧紧吸附在皮肤上,几乎与皮肉长在一起,撕都撕不下来。
而露出的脸庞,竟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甚至嘴角微翘,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埋了吧。”秦驿丞看了一眼,平静地说,仿佛司空见惯。
哑巴马夫麻利地将尸体裹了张草席,拖往后山。
冯校尉偷偷跟上,看见马夫将尸体扔进一个早已挖好的浅坑,却不覆土,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把大剪刀,极其熟练地将尸体上所有敷着桑皮纸的皮肉,连纸带肉,一片片剪了下来!
剪下的部分,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瓦瓮,而剩下的残骸,才草草掩埋。
冯校尉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忍不适,等马夫离去后,撬开柴房那把锈锁。
里面没有柴,只有一张巨大的木案,案上堆满了裁剪成各种形状的桑皮纸片,有人形轮廓,有手脚片段,甚至还有精细的五官。
角落里,排列着十几个瓦瓮,正是马夫方才用的那种,瓮口用黄泥封着,散发出浓烈的、混合了药草与腐质的怪味。
墙边立着几个木架,架上绷着一层层的……皮?
不,不是完整的皮,更像是用桑皮纸拼接、裱糊而成的人形“画皮”,有男有女,五官空白,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冯校尉正惊骇莫名,身后突然传来秦驿丞那干涩的声音:“冯校尉,好奇害死猫啊。”
他猛回头,老头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里拈着一片剪成小小人形的桑皮纸,纸人眉眼俱全,竟与方才死去的兵士有几分神似。
“你……你这是邪术!”冯校尉拔刀。
“邪术?”秦驿丞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不过是祖传的‘续形术’罢了。人死形散,我用他们伤口上浸了血气生机的纸,剪成他们生前的模样,再以药瓮养着,七七四十九天后,便能聚拢一丝残魄,附于纸偶之上,虽不能复生,却能保其形神不灭,不入轮回受苦。”
他说得轻描淡写,冯校尉却听得浑身发冷:“你要这些残魄做什么?”
秦驿丞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木架上那些空白的人形纸魄:“你看,它们多孤单。总得有些……伴儿。”
他的眼神飘向驿舍方向,那里住着剩下的兵士。
冯校尉瞬间明白了——这驿站,是个陷阱!那神奇的伤药和桑皮纸,是诱饵!他们在用活人的伤口和濒死的生机,喂养这些诡异的纸魄!
当夜,冯校尉召集剩下的兵士,想趁夜逃走。
可到了马厩,发现马匹全不见了。
驿站周围不知何时起了浓雾,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雾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纸片在摩擦。
突然,一个兵士惨叫起来,众人看去,只见他白天包扎伤口的桑皮纸,不知何时已自行解开,像活蛇般缠绕上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他撕扯着,那纸却坚韧异常,深深嵌进皮肉。
转眼间,他便被拖进浓雾深处,只留下几声短促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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