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城的暴雨砸在青石板上。
水花溅起三尺高，混着猩红潮汐的余韵，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河流。龙野攥着苏乐乐的手腕穿过巷口，她腕间的青鳞在雨幕中泛着冷光，鳞片缝隙里卡着半块焦黑的糖纸——那是第一卷结尾石化前最后的执念。
“地下餐厅在钟楼下方。”唐三的机械义肢发出齿轮摩擦声，义肢末端的餐叉正指着路面裂缝，“饕餮的暴食领域用青铜餐铃当信标。”
苏乐乐突然停下脚步。
她的瞳孔在雨水中收缩，倒映着钟楼底座的饕餮浮雕。龙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浮雕的巨口正淌下油状液体，在地面聚成十二道餐盘形状的水洼——每道水洼里都漂着半块齿轮，和他口袋里的怀表碎片一模一样。
“铃——”
一声极轻的铜铃响从地底升起。龙野的太阳穴突然抽痛，看见无数齿轮在视网膜上旋转，齿轮缝隙里渗出金色血液，滴落在苏乐乐的青鳞上，化作《诗经》残句：“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别听铃声。”唐三的义肢突然弹出餐刀，刀刃划破水洼时爆起火光，“暴食领域会把听觉转化为消化液，我们刚进去就会被分解。”
苏乐乐的指尖开始发烫。
龙野低头，看见她腕间的青鳞正在自主排列，鳞片凸起的纹路竟拼成一份菜单：“神嗣刺身，配以时间齿轮酱”。青铜餐铃的第二声铃响传来时，她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不再是金色血液，而是粘稠的油脂。
“她的血脉在共鸣。”唐三的义肢餐叉刺入地面，叉尖挑起一块青铜砖，“饕餮用吞噬过的神嗣血液调制酱汁，苏乐乐的身体在排斥——或者说，在渴望。”
记忆闪回如刀割裂意识。
龙野看见五岁的苏乐乐蹲在巷口分糖炒栗子，糖纸在她掌心留下红色烫痕；又看见实验室里的培养舱，她后背生着半透明的青鳞羽翼，手腕上烙着编号“神嗣07”。两个画面在暴雨中重叠，她的瞳孔里同时映出童年的糖炒栗子和眼前的青铜餐铃。
“下去。”唐三用义肢撬开地面的齿轮形暗门，“暴食之宴的开胃菜是‘时间残渣沙拉’，用的是你们回溯消耗的齿轮粉末。”
暗门内侧刻满甲骨文。龙野的指尖触到“吞噬之道”四字时，怀表在口袋里疯狂转动，齿轮摩擦声与地下传来的餐铃共鸣，震得他耳膜发疼。苏乐乐突然踉跄着跌入暗门，腕间的青鳞竟渗出油脂，在台阶上画出餐盘形状的路标。
地下餐厅的穹顶悬着十二盏青铜灯。
每盏灯都做成饕餮头颅形状，灯油是凝固的金色血液，火焰跳动时发出咀嚼声。龙野数到第七盏灯时，看见灯罩内侧刻着母亲的银发——那是第一卷里怀表碎片里的影像，此刻正被灯油腐蚀，逐渐模糊。
“欢迎光临。”
声音从穹顶传来，带着刀叉碰撞的节奏。龙野抬头，看见横梁上倒挂着个穿米其林主厨服的身影，围裙上绣着动态的饕餮纹，每咀嚼一次，纹路就加深一分。主厨摘下高帽，露出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巨口，舌尖上还沾着齿轮碎屑。
“今日特供——神嗣双拼。”主厨的巨口张开，喷出的不是声音，而是无数餐刀，“用龙野的焚天业火佐餐，配苏乐乐的青鳞刺身，最后以时间齿轮浓汤收尾。”
唐三的义肢突然发出龙吟。
机械义肢化作半条应龙，龙首咬碎飞来的餐刀，齿轮碎片溅在苏乐乐的青鳞上，竟被直接吸收。龙野看见她的鳞片缝隙里浮现出刀叉图案，而她的眼神逐渐迷离，像被催眠般走向主厨的巨口。
“乐乐！”龙野拽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异常滑腻的鳞片——那是被暴食领域同化的征兆。怀表在口袋里发烫，他想起第一卷结尾白无常的话：“神嗣的血液是打开洪荒战场的钥匙”，而眼前的饕餮，显然知道如何“烹饪”这把钥匙。
青铜餐铃突然疯狂摇动。
龙野的视网膜上浮现出离卦火纹，卦象的火线与饕餮围裙上的饕餮纹重叠，形成“火克金”的克制关系。他抬手按在餐桌上，火纹顺着木纹蔓延，将整张桌子烧成灰烬，露出下面刻着的“吞噬核心”四个甲骨文。
“没用的。”主厨的巨口吞下燃烧的餐桌，咀嚼声里带着齿轮熔化的脆响，“在暴食领域里，一切攻击都会变成我的食材——包括你们的时间回溯。”
苏乐乐突然挣脱龙野的手。
她走向主厨时，腕间的青鳞竟排列成餐具形状：左手是青铜餐叉，右手是雕花餐刀。龙野想拉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鳞化，鳞片缝隙里渗出和主厨围裙相同的油脂——那是暴食领域的消化液，正在分解他的血脉。
“糖分三块。”龙野脱口而出童年暗号。
苏乐乐的脚步顿住。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青鳞餐具上突然浮现出糖炒栗子的焦痕，那是童年时她分糖不小心烫出的印记。主厨的巨口在她身后张开，舌尖上的齿轮碎屑正要接触她的后颈，却被突然爆发的青鳞护盾弹开。
“离卦火纹——焚天！”龙野抓住机会，掌心的火纹升级为二阶形态，火焰呈青铜色，烧穿了暴食领域的天花板。暴雨倾泻而下，浇在主厨的巨口上，竟发出强酸腐蚀的滋滋声。
“不——！”主厨的身体开始崩溃，饕餮纹在雨水中剥落，露出下面无数齿轮拼成的骨架，“观察者议会的实验体……不该有这种力量……”
青铜餐铃的最后一声铃响穿透雨幕。
龙野看见苏乐乐的青鳞餐具化作糖纸千纸鹤，飘落在他掌心。而地下餐厅的天花板彻底崩塌，露出钟楼地基——那里插着十二根图腾柱残片，每根残片上都刻着被啃噬过的甲骨文，像极了饕餮的齿痕。
“他吃了图腾柱。”唐三的义肢指向残片，齿轮转动声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饕餮把维持平衡的图腾柱……当成了食材。”
暴雨中，龙野握紧苏乐乐的手。她的眼神恢复清明，却低头看着自己的腕间，那里的青鳞正渗出细密的油脂，在雨水中聚成微型餐铃，发出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悲伤的轻响。而他口袋里的怀表，齿轮表面已蒙上一层厚厚的油脂，指针卡在“糖分三块”的记忆刻度上，再也无法转动。
（第112章完）
喜欢山海烛龙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山海烛龙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