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相府？”潘令宁惊愕，再一番确认。
“正是！”徐焕应声点头。
潘令宁眼眸微张，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雅间房门，思忖一番，又再一次与徐焕确认：“贵宾是……枢相府的二女公子么？”
“正是！”徐焕又应着，对于她的异常反应，颇为不解。
潘令宁眼眸微转，片刻之后，点头道：“既如此，我前去看看，你先接待其他的客人!”
徐焕“诶”了一声，便去了。
潘令宁步履沉沉前去雅室，她早前还在齐物书舍时，也曾给枢相府送纸两次，便有一次，差点见过这位在京中传说已久的二女公子，然而当时张忆龄与其祖母在花园赏玩，她只是把纸送到了茶室，与后院的掌事对接，远远地听闻花园中传来清纯爽朗的笑声，似山间翠鹂提名，欢快活泼无拘无束。
她不由得被那阵笑声打动，眼巴巴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掌事瞧出来她的心思，便颇为歉意地解释道：“这是府上二女公子的笑声，女公子自小便是这般爽利的性子，与其他女子不同，潘掌柜勿怪！”
许是张忆龄名声在外已久了，只因为二十三四岁未嫁，京里把她传成什么样的都有，掌事惶恐她再为这些传闻增添一笔不雅，故而才好意解释，也是为女公子岌岌可危的名声挽尊。
潘令宁当时笑着回应：“我听着女公子心中豁达，这笑声让人羡慕！”
后来她离开茶室之时，经过花园的游廊，忍不住远远地瞥向那庭中的女子的身影，可惜酷暑炎热，亭子向阳处卸下竹帘，她也瞧不清，此事便也过去了。
因为是偶然的小事一桩，她曾经也未有记挂在心上，不曾想，今日将真真正正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张女郎。
只是因为有着前一次林洛芸踢馆书铺，无理取闹的由头，因此听闻贵女造访，她下意识地忍不住，便回想到莫非与崔题有关？
难道张女郎听闻了崔题的传闻，然而她与崔题近期并无瓜葛。
伫在门口之时，潘令宁摇了摇头去，强迫自己甩掉那无端的妄加的揣测，扬了扬嘴角，重拾商人的满面笑容，而后叩开雅室的门：“张女公子，某为文繁书肆的东家潘令宁，听闻贵主来访，特来招待！”
“进！”门内传来熟悉的清脆如黄鹂鸟翠鸣的嗓音。
当她推门进入之后，雅室内却唯有一名女子，已经摘了帷帽，喝着茶，便是连女使也不曾见到。
张忆龄玉指抠着茶盖，“叩”地一声暂停了动作，先轻抬眼帘瞥了潘令宁一眼。
一双黑白分明、却显得有些冷锐的眸子便直直地睇过来，恰似惊鸿的一瞥，让双方皆心颤。
潘令宁心颤，是因为难得从女子眼中，看到如此冷傲却显得正直气派的眼神，似潇洒无拘的侠客看到江湖纷争的眼神，可比起阿蛮纯度的冷漠无趣的眼神，张忆龄的冷傲些许通透的内敛。
却不知张忆龄看到她时，眼眸因何微微一惊，而后，便看着张忆龄顺手往茶几搁置茶盏，淡淡扬唇，露出一丝极尽克制，但万分礼貌得体的笑容，声音亦客气而保持贵女的得体：“潘娘子，听闻落雁纸天下一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故而，我有意直接与娘子采定一年的纸量，听闻今日首日开张，采买纸张皆可半价，那么我这订单，可否按半价采定？”
原来，只是来谈生意的！
不过，潘令宁被她震得一唬。这位张女公子，上来便是按年杀一半的价格，好大的口气，好勇的胆量！等闲人谈生意，也要试探双方的意向，她倒是毫无畏惧。
潘令宁又悄悄扫了她的周围和门外，果真只有她一人，不见女使！
而张忆龄似乎瞧出她的心思，忽然主动道明了真相：“您不必看了，我今日独自出门！您也不必纳罕，我向来喜往，若能省下他人跟随，必要不能随同，免得传一些话又回我父母耳根。”
顿了一下，张忆龄挑眉道，“潘娘子应当听过张府二女公子的名声吧？”
潘令宁哑然一笑。眼前这位娘子倒是爽利人，一股脑儿全都说了，也不藏着掖着。
潘令宁道：“外界传闻，与女公子本人，差异极大！”
“是么？”张忆龄手肘抵在茶几上，轻轻支颐，语气也懒懒，“我倒不觉得，夸大其词，有些传言，本来就是真的！”
潘令宁又微微一笑：“某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不辩白自己的流言，反而自我佐证了！”
“潘娘子对我似乎不畏惧，也不嫌弃，看来经商的女子的确比旁人见惯场面，也心性稳定豁达。既然如此，那这落雁纸的价格……”
潘令宁神色不变，眼眸不惊，亦爽利答复：“女公子若能一月吃进百张的纸，按半价折算，约为五金，一年十二金，并且，引来京中十家的贵女买纸，我便按半价折算给你。”
她吃准了张忆龄爽利的性子，也多斡旋和显出难为情的样子，反而顺从她的心意再提出旁的更有意思的条件。
果然，张忆龄挑眉：“百掌？你莫不是小瞧了我，或者整个枢相府？”
“某自是不敢，然而落雁纸之所以矜贵，便是物以稀为贵，若量产供应得枢相府堆积如山，于某又有何益处？况且，女公子若能引来十家贵女专来文繁书铺买纸，可并非易事！”
“原来你只做矜贵、上佳贵客！”张忆龄重拾茶盏，似乎才了然。
“如此，您看是否交易？”
张忆龄拨弄着茶盖，眼眸转了转，忽然眯眼爽快一笑：“成交！”
“那我便拟了契书与女公子签订！除了本月的百掌，可按今日半价折算，往后十一月的半张，先按原价交了定金，等候女公子果真寻来十家贵女的宾客，某在按半价返抵扣或者返还于你，如何？”潘令宁仍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似面具笑容，宠辱不惊，但也精明算计。
张忆龄又挑了挑眉：“那边……签契吧！”
“女公子爽快人！”潘令宁忍不住赞叹。
半个时辰后，张忆龄走出文繁书铺，街角等候的马车，极识趣地移动前来，驾车的是个老妇人，而非舆夫。
老妇人问：“二姐儿，可看到那位潘东家了？”
“见着了。”
“如何？”
张忆龄眼眸狡黠一转，如狐狸眼笑弯弯道：“乳娘，先带我去见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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