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灼不知道自己成鬼了，但她确信浓雾里的人影不是鬼。
大概率是蜃景。
冬季清晨、无风，低层有冷雾，远处物体就有可能悬浮出现在雾上端……嗯，唐灼灼从脑子里挖出不知什么时候记下的杂七杂八的知识，算是闲得无聊给直觉判断找了个作证。
她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林凌依，提问：如果这是城市热岛效应下的海市蜃楼现象，人应该在哪个方位？
林凌依果然没睡。
且很快就把给她用智能光脑计算了一遍，给出答案。
【哇！六个男大，大清早的这么刺激啊~】
林凌依顺便还揶揄了句。
“……”
唐灼灼已经免疫了这家伙总是擦边的用词。
冷酷无情地回怼这个至今没给好评的家伙：【少画点本子吧，01大大，最近净网。】
【星际又不净……】
林凌依哼哼唧唧，又兴奋补充道：【哦对了，我画了那个项圈男哦！要看吗？】
【放心，半裸而已~】
01太太虽然画黄漫、福瑞控、无道德、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
但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绝不会画朋友的本子~
项圈男？
唐灼灼虎躯一震：不不不不要！！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发出去，对面已经发了一张厚涂风的大图过来。
毛绒绒的狗耳朵、黑色皮质项圈缀着银链、上半身是破破烂烂的星际战士制服、下半身军装裤和军靴倒是完好，但一条长长的狗尾巴懒洋洋翘起，丹凤眼微挑，无机质地望着画面外。
画得真好。
如果这张脸不是陆悬洲的脸的话=A=
唐灼灼瞬间沉痛地闭上眼，却发现神识一点不知羞，已经记住了这张图的每一处细节。
她：“…………”
这要她怎么面对陆哥！
怎么面对陆哥他弟弟！
林凌依你坏事做尽啊！
恶狠狠关掉聊天群，只留下方位判断，唐灼灼专注地把远近和经纬度推测和缺德地图结合起来，打车围着政法大绕了几圈，最终锁定目的地。
其实也离得不算远。
影像可以通过海市蜃楼传到政法大，声音总归是没法传那么远的，否则那音量不得扰民？顶多是露台的高度恰好，听某些方位地面上的声音会更清楚。
就跟买了中层的房，却总能把小区花园里孩子玩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一样。
她再度用了一张隐身符，一点也不心虚地摸进了别墅区——
反正保安在打瞌睡，我不打招呼进去怎么啦？
“……落花满天蔽月光……”
顺着直觉走到别墅区最里面，唐灼灼又听到了那哀婉凄美的戏腔。
方才唐灼灼还以为这是在唱《帝女花》。
小时候老破小那边还没有那么人烟稀少时，附近便有个老人喜欢听粤剧，最喜欢《帝女花》，唐灼灼不算喜欢，但也听惯了的。
但别墅里这位，好像只是在循环唱着《香夭》名段的几句，不知是只会唱这个还是……
唐灼灼视线穿过冬日里零落的篱笆墙，落在断臂的小孩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小孩，却留着短短的毛寸，在蜃景中看起来像个小男孩，但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小孩后脑勺贴着纱布。
是大病初愈的五六岁小女孩。
这个距离还能看到唱戏的老人没画大妆，只简单勾了眉眼。
他唱戏时精神奕奕，小孩看得也全神贯注，几度想要鼓起掌来，但她一只手手肘以下都空空荡荡，又怎么鼓掌呢？
小孩忧愁地放下了手。
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她只为不能鼓掌忧愁，或许还有疼痛，但老人看到这一幕，精神头却一下子委顿到了尘埃里。
但他还是唱完了最后一句，才收起架势，笑眯眯地蹲在小孩面前，“云云还想听吗？”
“不听了，爷爷，”小孩一只手拉着老人的衣角，“云云不疼了。”
老人摸摸小孩的头，“那回去吃早饭？”
云云乖乖道：“嗯！吃完饭吃药，云云记得的。”
老人欣慰又心酸地笑了声，牵着小孩要回屋，起身的时候才看到篱笆外的短发女孩。
感受到老人眼神里的询问，忘了补隐身符的唐灼灼一脸自然点点头：“唱得真好。”
就像一个普普通通被唱段吸引的路人。
“我也觉得爷爷唱得好！”云云小小欢呼一声，“爷爷唱的香夭最好听……其他的、其他的也还好。”
老人：“……”
唐灼灼沉吟：“原来是因为其他的唱的不好才循环唱这段吗？”
云云小小声：“没、没有啦！是云云最喜欢这段！”
小孩试图给爷爷挽尊的模样可爱极了。
即便是最讨厌小孩的中二病也没办法讨厌这样的小孩吧？唐灼灼想着，和老人点头示意，又朝小孩挥挥手，“下次见，云云。”
她出现得突然，走得也很自说自话。
潇洒得很。
老人和小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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