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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阴冷潮湿的气息尚未在国公府上空彻底散去，沈弘的处置令已如寒霜般降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体面”。
兰馨院被彻底封存，昔日精致的院落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尘。沈云柔的处置并未如一些人所揣测的那般严酷至死，却也绝无半分宽宥。沈弘在书房枯坐一夜，眼底布满血丝，最终唤来了沈云昭。
“昭儿，”他的声音透着深重的疲惫，也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沈云柔……罪无可赦。然，念其生母早逝，赵氏……终归有憾于沈家。杀之，有伤天和，亦损沈氏门楣。更遑论，她身上还系着与柳氏、乃至三皇子勾连的线索，眼下或还有一丝用处。”
他抬眼看着沈云昭，眼中是询问，也是决断：“为父意，将其迁入府中西北角最偏远的‘静思庵’（府内一座独立的小佛堂院落），终身清修，非死不得出！着周嬷嬷亲自带人看守，一应供奉，只按最低等的粗使仆役份例，无令不得探视，亦不得与外界传递只言片语！让她在青灯古佛前，用余生去忏悔她的罪孽！”
终身囚禁，形同活埋！在繁华落尽的国公府一隅，无声无息地耗尽她的青春与生命，比死亡更漫长、更绝望的惩罚。
“父亲处置公允。”沈云昭垂眸应道。她明白父亲的心思。沈云柔的命暂时留着，是给赵姨娘一个交代，也是给外人一个“宽厚”的假象，更是为了榨取她身上可能残存的价值。但这所谓的“清修”，实则是比地牢更严酷的囚笼。周嬷嬷是母亲的陪嫁心腹，忠心耿耿且手段老练，由她看守，沈云柔插翅难逃。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沈弘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对外……只说她心魔缠身，自愿为家族祈福，入佛堂清修。”
“女儿明白。”沈云昭行礼告退，眼底一片沉静。她不需要虚名，她要的是沈云柔彻底失去兴风作浪的能力，要的是母亲和国公府的绝对安全。静思庵，便是最好的樊笼。
静思庵位于国公府最偏僻的西北角，院墙高耸，仅有一扇厚重的小门与外界相通。院内只有三间简陋的瓦房：一间供奉着陈旧佛像的正堂，一间堆满经卷和简单卧具的禅房，还有一间狭小的灶房。院中一棵老槐树，枝桠虬结，更添几分萧瑟孤寂。
当两名粗壮的仆妇半拖半架地将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沈云柔带到此处时，周嬷嬷早已带着两个同样面色冷肃、眼神锐利的婆子等在院中。院门在她们身后“哐当”一声，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刺耳。
“二小姐，”周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国公爷令，自今日起，您便在此处静心清修，为夫人、为沈家祈福赎罪。此乃佛门清净地，望您收束心神，恪守本分。”她一挥手，身后一个婆子立刻上前，手中托着一套粗布缝制的灰色缁衣（类似尼姑袍，但无度牒）和几卷最基础的《心经》、《金刚经》。
“换下你身上的绫罗，穿上它。”周嬷嬷命令道，“每日卯时起身，诵经两个时辰；午时用斋饭；未时抄写经文；酉时再诵经一个时辰；戌时熄灯就寝。无令不得踏出此院半步！斋饭会定时从门洞送入，除必要的生活所需，一应钗环脂粉、锦衣玉食，皆与你无缘。”
沈云柔看着那粗糙的布料，再看看这荒凉破败、如同坟墓般的院落，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没有想象中的毒打或鸩酒，但这种缓慢的、无声的消磨，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不甘的怨恨，尖声道：“你们这是要关死我？！沈云昭呢？让她来见我！她凭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眼前金星直冒，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动手的是周嬷嬷身边那个面容刻板的李婆子。
“放肆！”周嬷嬷厉声呵斥，眼神如刀，“佛门之地，岂容你喧哗污言？！大小姐名讳，岂是你这等罪人可以直呼的？！二小姐，老奴奉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在此处，国公爷和大小姐的意志，便是天！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吃苦头的只会是你自己！”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沈云柔红肿的脸颊，“李妈妈，张妈妈，帮二小姐更衣！然后带她去佛前，今日的功课，就从现在开始！”
两个婆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剥下沈云柔身上还算体面的外衫，粗暴地将那件粗糙磨人的灰色缁衣套在她身上。粗粝的布料摩擦着娇嫩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沈云柔挣扎着，哭喊着，咒骂着，但在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面前，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她被强行按跪在冰冷坚硬的蒲团上，面前是那尊面目模糊、眼神似乎带着悲悯也带着漠然的佛像。一本翻得卷了边的《心经》被塞到她手里。
“念！”李婆子站在她身后，声音冰冷。
沈云柔屈辱地颤抖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经卷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个也认不清，喉咙里如同堵着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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