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时，沈璃站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荒岛轮廓。
海风卷着咸湿的腥气扑来，她摸了摸怀中的信——那枚凰族令符还在夹层里，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她的肋骨。
"快到了。"谢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剑穗上的银铃在风中轻响，"要我先去探路？"
沈璃摇头，目光锁住荒岛尽头的黑影——那是废弃码头的残桩，在夜色里像一排竖起的獠牙。"不用。"她指尖抚过血玉，轻声道，"真正的戏，才要开场。"
夜色如墨，荒岛废弃码头的残桩在浪涛中若隐若现，像一排锈蚀的利齿。
沈璃贴着礁石蹲伏，海风吹得她额前碎发乱舞，却掩不住眼底淬了冰的冷光。
谢无尘半跪于她左侧，剑穗上的银铃用布包了，只余金属摩擦礁石的细微声响——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怕惊了猎物。
"来了。"谢无尘突然低喝，喉结滚动时，声线压得比浪声还轻。
沈璃抬眼，便见三艘乌篷船从暗礁后滑出，船舷吃水极深，显然载着重物。
为首的黑衣人跳上码头，靴跟磕在朽木上发出"咔"的脆响，他反手打了个手势，其余人便开始卸货——不是盐，是七口描金檀木棺材，棺身雕着扭曲的云纹，与沈璃袖中那枚令符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主上交代，子时三刻必须开阵。"为首黑衣人扯下蒙面布，露出左脸狰狞刀疤，"那姓沈的商女若真有凰族血脉，她的血就是钥匙。"
另一个矮壮汉子搓了搓手，压低声音："可万一她不来？
咱们劫了盐引，她追得倒紧，该不会......"
"蠢！"刀疤男甩了他一记耳光，"她若不来，这棺材里的东西便白运了？
天罗会等三百年，等的就是凰主归位。
那血玉在她身上，她的命，早就是阵门的祭品。"
沈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玉在腰间发烫，像前世刑场的火舌舔着皮肤。
她侧头看谢无尘，对方正盯着那些棺材，剑指微微发颤——那是他暴怒时的征兆。
她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
谢无尘转头，便撞进她漆黑的眼，里面燃着两簇静火："包围。"
这两个字比海风更轻，却像根细针扎进谢无尘耳中。
他点头，指尖在礁石上敲了三下——这是暗卫的围杀暗号。
二十名南洋死士从礁石后、破船里、甚至海水中浮起，腰间短刃映着月光，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动手！"刀疤男嘶吼着拔剑，刀光划破夜色。
沈璃的血簪匕首已握在掌心，寒芒掠过第一个冲来的杀手咽喉。
她的动作不像杀人，倒像在绣绷上挑线——精准，从容，每一刀都避开要害，只在对方身上划出血珠。
谢无尘的剑更快，银芒如练，挡在她身前三尺，将所有朝她袭来的刀枪绞成碎片。
"留活口！"沈璃突然低喝，匕首挑飞扑来的短刀，反手扎进对方肩窝。
那杀手痛得蜷成虾米，她一脚踩住他后颈，匕首抵住他下颌："说，你们要开什么门？"
杀手突然癫狂大笑，血沫溅在她裙角："天罗阵门！
三百年前女帝封了神明，用的就是凰族血脉......凰主之血，能唤醒沉睡的神明！"他的笑渐弱，眼神却亮得骇人，"等神明醒了，这天下......"
沈璃的匕首轻轻划过他手腕。
鲜血涌出的刹那，她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记忆如潮水倒灌：朱红宫墙下，身披龙袍的帝王站在巨大阵图前，阵心刻着与檀木棺材相同的云纹。
他手中捧着半块血玉，对跪在阶下的女帝说："朕用这天下气运为引，封了那东西。
但它要醒，需得你凰族血脉作钥匙......"
"够了。"沈璃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转身时踢翻脚边的棺材。
棺盖"砰"地落地，里面不是尸体，是半块青铜门环，与她袖中令符严丝合缝。
谢无尘收剑入鞘，剑尖垂落的血珠砸在门环上，发出清响："所以三百年前天罗会没灭，是在守这门？
他们引你入局，是要你用血脉开......"
"开那扇被女帝用命封住的门。"沈璃摸出令符，与门环合在一起，拼成完整的凤凰图腾。
海风吹起她的发，她望着远处翻涌的海面，声音轻得像叹息，"前世沈家被诬通敌，林晚卿的罪状里写着'私藏凰族密宝'——原来不是诬蔑。
我沈家世代守的，不是什么通敌证据，是这把钥匙。"
谢无尘沉默片刻，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现在怎么办？"
"去西疆深山。"沈璃将令符和门环收进怀中，血玉在她掌心烙出红印，"皇陵幻象里，女帝最后闭关的地方，有她留下的手札。
我要知道，她封的到底是什么神明，还有......"她抬头望向北边的天空，星子被乌云遮了大半，"为什么我的血，能开这门。"
谢无尘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我让人备船。"
"不急。"沈璃望着暗夜里的三艘乌篷船，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天罗会以为引我来荒岛是局，却不知......"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怀中的门环，"这才是我布的局。
他们要的钥匙在我这里，可门里关着的东西......"她的目光扫过满地昏迷的黑衣人，"该怕的，从来不是我。"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惊起一群海鸟。
沈璃转身走向停在浅滩的小艇，谢无尘提着剑跟在身后。
月光漏出云隙，照亮她腰间的血玉，红得像要滴进海里，染透整片夜色——那抹红，正朝着西疆的方向，缓缓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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