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来得毫无征兆。
陈五正蹲在骆驼旁教豆豆认星星 —— 沙漠的夜,星子大得像要砸下来。突然,西边的天像被扯碎了块黑布,黄风裹着沙砾劈头盖脸砸过来。他赶紧把豆豆塞进怀里,扯过毡毯裹住两人,听着商队的帐篷被风掀得噼里啪啦响。
"张郎!" 阿月的声音穿透风声,"水囊!快收水囊!"
陈五猫着腰往伙房跑。月光被沙暴吞了,只能凭着记忆摸。他撞上老周的后背,老周手里攥着三个羊皮水囊,正往车上扔:"汉儿,康队长让把水集中到主帐!"
主帐是康屠何的帐篷,用三根驼骨支着,最结实。陈五刚掀开门帘,就被康屠何拽了进去。里面挤着阿月、豆豆和几个杂役,地上摆着七八个水囊,在沙暴的轰鸣里泛着幽光。
"这鬼天气!" 康屠何抹了把脸上的沙,"上个月才刮过一场,今年沙暴咋跟疯了似的?"
陈五没搭话。他盯着水囊 —— 商队原本有十二袋水,现在只剩七袋。昨天他数过,七袋水,三十一口人,按每天两捧的量,最多撑五天。可前面还有三天的沙海,没绿洲。
沙暴刮了半夜才散。天刚蒙蒙亮,康屠何就扯着嗓子喊集合。陈五抱着豆豆出来,看见商队的骆驼少了两头 —— 被沙暴惊跑了。老周蹲在地上哭,那是他最宝贝的 "花蹄子",能认路的。
"都别哭丧着脸!" 康屠何抽了抽鼻子,"老周,带两个人去找骆驼。张郎,你跟我来。"
他们爬上最高的沙丘。东边的天泛着鱼肚白,能看见地平线尽头有片灰影 —— 那是传说中的 "鬼湖",其实是碱滩的反光。康屠何吐了口唾沫:"汉儿,我听说你们汉人会看风水,能不能找着水?"
陈五眯起眼。他记得地理课讲过,沙漠里红柳和芦苇的根下常有地下水。他指了指东南方:"那边有片红柳丛,挖下去两尺,应该能出水。"
康屠何的眼睛亮了:"真的?"
"假的我喝沙子。" 陈五把豆豆交给阿月,"拿铁锹来!"
红柳丛的沙比别处湿软。陈五挖了半尺,沙层里渗出暗黄的水。他捧起尝了尝,有点咸,但能喝。康屠何拍着他后背狂笑:"汉儿,你是活神仙!"
消息传得比沙鼠还快。商队的人全围过来,看着水洼慢慢涨成小潭。陈五让人用兽皮过滤泥沙,水立刻清了些。豆豆蹲在旁边,用手指搅着水玩,溅得阿月裙角都是泥点。
"够喝三天," 陈五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三天后到玉门关,有补给。"
康屠何拍板:"今晚扎营,喝饱了再走!"
人群欢呼起来。陈五却看见康莫何缩在骆驼后面,阴着脸搓手指 —— 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半夜,陈五被尿憋醒。他摸黑出帐篷,听见伙房方向有动静。月光下,老周的影子映在锅上,正往陶罐里倒东西。陈五凑过去,闻到股苦杏仁味 —— 是乌头汁,能毒死人的。
"老周?" 他喊了一声。
老周手一抖,陶罐摔在地上,黑褐色的液体渗进沙里。他扑通跪下,眼泪混着沙粒往下掉:"张郎,我对不住你!康二当家拿我闺女威胁我,说不毒你就让马贼血洗我老家......"
陈五蹲下来,扶起老周。老头的手冰凉,腕子上有道青紫色的勒痕 —— 是绳子捆的。他想起老周总说在平城有个小闺女,今年刚五岁,扎着羊角辫。
"没事了," 陈五拍他后背,"你闺女叫什么?"
"招娣。" 老周抽噎着,"她娘死得早,就剩我们爷俩......"
"我帮你把招娣接来。" 陈五说,"等出了沙漠,我托人去平城找。"
老周抬头,眼睛里亮得吓人:"张郎,我给你当牛做马!"
陈五捡起地上的碎陶片。乌头汁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像康莫何的眼睛。他攥紧陶片,指节发白 —— 该收网了。
第二天中午,商队在沙泉边开饭。陈五特意让老周蒸了碱面馒头,还加了胡麻酱。康莫何挨着康屠何坐,夹了个馒头咬了口,眯眼笑:"这馒头比昨天还软。"
"那是老周手艺见长。" 陈五也夹了个馒头,"老周,你说说,这碱面咋熬的?"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张郎教的,刮碱土泡水,沉淀后晒干......"
"不对。" 陈五突然把馒头拍在桌上,"我教的是刮白碱土,你昨天刮的是红碱土吧?"
康莫何的筷子 "啪" 地掉在地上。陈五盯着他:"红碱土含硝石,熬出来的碱面带毒。昨天老周熬错了,我让他重新弄。二当家的,你刚才吃的馒头,用的就是红碱面。"
康屠何猛地站起来,弯刀 "唰" 地抽出半尺:"康莫何,你敢下毒?"
康莫何的脸白得像碱面。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陶碗:"哥,我... 我就是想试试碱面......"
"试试?" 陈五从怀里掏出碎陶片,"这是昨晚在伙房捡的,乌头汁。二当家的,你是想试试我的命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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