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不是冻结血肉的寒，而是抽离灵魂的寂灭。
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的湖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虚无和撕裂般的剧痛压回黑暗。凌九玄感觉自己像一具被遗忘在宇宙尽头的残骸，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丹田深处那欲裂的金丹，带来新一轮混沌乱流冲击神魂的剧痛。
玄冰狱底层。
这里比之前的囚室更加深邃，更加死寂。巨大的囚笼完全由最核心的玄冥冰髓铸就，光滑如镜的冰壁内部，流淌着亿万道如同活物的幽蓝符文，散发着冻结灵力、禁锢神魂、消磨意志的至高法则之力。空气粘稠如铅，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喉管的刺痛，每一次吸入的玄阴之气都如同剧毒，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
他被无形的锁链禁锢着，悬浮在囚笼中央。身体依旧残破，左胸那道被玄冥宫主指力洞穿的伤口边缘覆盖着幽蓝色的薄冰，冰下血肉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死气。丹田处，那颗勉强维持着雏形的混沌金丹表面，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逸散出丝丝缕缕混乱的灰蒙气流，冲击着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
最糟糕的是识海。仙尊的意志烙印黯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勉强维系着核心一点真灵不灭。混沌本能消退后，属于“凌九玄”的记忆碎片在剧痛与冰寒中浮沉，模糊不清，只剩下寒冰洞的魔爪、枯木林的围杀、空间乱流的撕扯、碑心毁灭风暴的湮灭…以及最后那双燃烧着混沌金焰、漠视一切的虚无眼眸…
那…真的是自己吗？
“主人…”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凌九玄濒临崩溃的识海边缘艰难地传递着。是塔尖器灵！它竟还未彻底沉寂！
“器灵？！”凌九玄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激动，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你…怎么样？”
“本源…重创…但…塔基…神文…护住了…一点灵光…”器灵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此地…玄阴…本源…太盛…又有…九幽污秽…侵蚀…我…撑不了…太久…”
凌九玄的心沉了下去。他尝试调动一丝残存的神识，艰难地“看”向自己的左手——空空如也。
“塔尖…被…收走了…”器灵虚弱地回应，“那…女人…似乎…对‘玄’字…神文…很…在意…”
幽寰！凌九玄脑海中浮现出王座上那道笼罩在幽蓝光晕中的冰冷身影。是她将自己打入这绝地，也是她收走了塔尖残骸。她到底想做什么？
“主人…当务之急…是…稳住…金丹…”器灵的声音更加微弱，“您…强行吞噬…太多…力量…金丹雏形…根基不稳…裂痕…是…隐患…必须…尽快…梳理…否则…必遭反噬…形神俱灭…”
稳住金丹？谈何容易！
凌九玄尝试内视丹田。那混沌金丹雏形如同一个不稳定的微型宇宙，表面混沌气流狂暴流转，核心一点金焰明灭不定，每一次搏动都逸散出混乱的能量乱流，冲击着那道裂痕，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而周围囚笼中无处不在的玄阴本源之气和九幽污秽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正顺着裂痕疯狂钻入，试图污染、同化这新生的混沌核心！
他强忍剧痛，试图运转《九转混沌诀》中记载的金丹稳固法门。然而，念头刚起，丹田金丹便猛地一跳！那道裂痕瞬间扩大一丝！狂暴的混沌乱流逆冲而上，狠狠撞在识海那布满裂痕的仙尊意志烙印上！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神魂！凌九玄眼前一黑，意识几乎彻底溃散！一大口混杂着混沌灰芒和幽蓝冰晶的鲜血狂喷而出，瞬间在身下冻结成一片妖异的紫黑色冰花！
“主人！不可强行运转！”器灵惊恐的意念尖叫，“您…神魂与金丹…皆受重创…强行梳理…无异于自毁！必须…先…修复神魂…稳固意志…”
修复？稳固？在这消磨一切意志的玄冰死狱？拿什么修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 * *
玄冥宫深处，玄心殿废墟旁，一座由万载玄心冰髓临时构筑的静室。
这里没有王座，只有一片光滑如镜的玄冰平台。平台中央，幽寰静坐。笼罩周身的幽蓝光晕比之前稀薄了许多，甚至能隐约看到光晕下微微苍白的唇角和紧蹙的眉宇。九幽噬魂钉的诅咒如同附骨之疽，在她神魂深处持续散发着阴冷污秽的撕裂感，更不断侵蚀着她与玄冥碑那近乎一体的本源联系。
她的面前，悬浮着两物。
左边，是那截断裂的塔尖。通体布满裂痕，断口焦黑，黯淡无光。唯有塔基处那个“玄”字神文，在静室浓郁的玄阴之气滋养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紫金光芒。
右边，是一块巴掌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奇异冰晶。冰晶核心，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散发出精纯凝练、仿佛蕴含着整个玄冥冰域本源意志的气息——正是从崩裂的玄冥碑核心处，由幽寰耗费巨大代价，强行剥离、封存的一缕最精纯的碑心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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