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的意识从混沌中缓缓浮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深海底部拽回水面。他的头颅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眼皮沉重得如同被缝上了线，他不得不用手指强行撑开——睫毛上黏着的分泌物在晨光中拉出细长的丝。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按在太阳穴上。那里有根血管正以不规则的频率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像无数细小的钢针，刺得他眼泪直流。"几点了这是..."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当他的指尖终于碰到手机，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屏幕亮起的瞬间，王富贵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在刺眼的蓝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
"卧槽！我他妈睡了一天两夜？！"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手指不受控制地戳着日期显示，仿佛这样就能改变事实。"这才二十九啊！不就一口气打了几次嘛，肾虚也不带这样的..."他试着撑起身体，却发现四肢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电脑桌在他手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的提示被他完全忽视——那个鲜红的叉号正在无声地宣告着世界的剧变。锁屏上还有十几条未读通知，最新一条是三天前的流量套餐提醒。
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向厨房时，王富贵瞥见客厅大门把手上那枚瓜子壳。三天前关门后他特意放在那里当作"警报器"，现在它依旧完好无损地卡在门缝里，连角度都没变过。这个发现让他停下脚步，歪着头思考了几秒。
"阿凯这小子..."他挠着已经打结的鸡窝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该不会真去拯救有上学弟弟和赌博老爹的少女了吧？"转念一想又摇头否定，"就他那抠门样，充其量买个充气娃娃还得等双十一..."
往常这个时候，楼下早该响起早点摊的吆喝声和电动车喇叭的合奏。张阿姨家双胞胎的哭闹声，隔壁老李头晨练时的咳嗽声，还有楼下便利店卷帘门拉起时的金属摩擦声——这些构成城中村清晨交响曲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但王富贵仍浑浑噩噩地沉浸在宿醉般的眩晕里，对异常浑然不觉。
"雪豹雪豹张开嘴~为我挑选新口味...烟雾中沉醉...珍珠珍珠~"他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平底锅里的油开始滋滋作响。蛋黄在热油中微微颤动，像两轮迷你的太阳。
直到他想刷短视频下饭时，才发现手机彻底没了信号。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叉号此刻格外刺眼。"狗日的运营商！"王富贵骂骂咧咧地，转身打开电脑，"每月扣钱和打骚扰电话倒准时！"
主机箱的RGB灯效渐次亮起，风扇转动的嗡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Steam客户端自动登录的绿色进度条缓缓前进，就在登陆后的下一秒，一条消息突然弹了出来，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是半月前玩《双人成行》时加的白熊国妹子瓦琳，那是个操作菜得让他学会用八国语言骂人的全世界前三药企的一线研究员，瓦琳也觉得太菜不好意思，就提议通关请王富贵吃饭，他这才知道这个白熊国妹子也在魔都，而且也是个肥宅；但和王富贵的区别在于，这个妹子是肥和宅都占了。
消息时间显示是两小时前，内容却让他瞬间清醒：
「救命！有怪人堵在我家门口！」
「他们听到声音就疯狂撞门！」
「已经持续一整夜了！」
王富贵皱眉，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回复：「直接报警啊傻妞」，却在发送前删掉了后半句。对方紧接着发来的消息让他的手指悬在了键盘上方：
「所有通讯都断了！电脑是最后的希望！但是我在这边没有任何朋友！以前的朋友也联系不上了！刚看到你上线！不要不理我啊喂！」
「我在翠湖天地7栋，离你不远！」
「求你来帮我！他们开始抓门了！」
他正想调侃这姑娘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像是常见的物体坠落，更像是...某种重物有规律地撞击硬物。王富贵下意识推开阳台门，一股浓烈的铁锈味立刻灌入鼻腔。
"呕——"胃部剧烈抽搐，早餐的煎蛋混合着胃酸涌到喉咙口。他死死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吞咽回去。待视线重新聚焦，楼下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冰冷凝固。
阳台楼下，一名身穿保安服模样的大叔正在锤门，二十米外的空地上，十几个"人"正以诡异的姿态蠕动。有的像坏掉的提线木偶般机械徘徊，更多的则趴在地上撕扯着什么。王富贵慌忙摸出眼镜——镜片上还沾着前天吃泡面溅的油渍——胡乱用衣角擦了擦戴上。
"卧...槽..."
视野清晰的刹那，他看清了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东西"。格子衬衫的残片让他认出是楼下爱下棋的张叔。老人的身体像被玩坏的布偶般摊开着，胸腔像被撕开的礼物盒般敞着，暗红色的液体已经在地上凝固成不规则的图案。而趴在他身上的"人们"，正用非人的力度撕扯着暴露的内脏，咀嚼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咔嚓"
一个穿着X团制服的"人"突然扭头，腐烂的脸正好朝向王富贵。它的左眼挂在颧骨上晃荡，右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沾满碎肉的嘴唇开合着，露出残缺不全的黄黑色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王富贵猛地蹲下，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他死死捂住嘴巴，指甲深深掐进脸颊的软肉。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腔内横冲直撞。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不可能...这他妈不可能...又不是在玩求生之路？！...我一定是航班做多了在做梦！一定是！一定是..."他在心里疯狂重复，却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那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反应过来什么的王富贵，冲向电脑桌前，用颤抖的手指摸回键盘，飞快的敲打出几个字，却发现Steam已经断连。最后发出的「千万别出门」显示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就在这时，防盗门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金属被刮擦的刺耳声音。
王富贵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那声音持续着，从门板一直蔓延到猫眼——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试图窥探里面的情况。他缓慢地、一寸寸地转头看向门厅，发现门缝下正缓缓渗入一摊暗红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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