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小院。
竹是死竹,却绿得残忍;土是死土,却黄得温柔。
桌上一字排开无数泥人—— 男、女、老、少、哭、笑、怒、嗔……
每一张脸都在呼吸,却没有一个人的肺里能发出声音。 它们被定格在最情绪爆裂的那一秒: 哭到一半的嘴角、笑到一半的眉梢、咒骂到一半的舌尖,像被按下暂停的雷暴,连闪电都悬在空气里。
而捏着它们的人,人母。或是叫女娲,但更准确的应该是巫神巫姑。 三个名字,三张脸,同一副脊椎。
她坐在那里,像坐在时间腐烂后的核心, 像坐在一颗被掏空的星球最柔软的那层膜上。 指尖还沾着未干的黄泥,泥里掺着极细极细的、金色的血丝,不知是泥染了血,还是血染了泥。
远方,稚嫩的巫神歌谣传来。 不是“唱”,是飘, 像一条用童声拧成的白绫,从山脊背面慢慢飘过来, 勒住李忘川的咽喉,再慢慢收紧。
他喉咙里发出极轻极轻“咔”的一声,像某根软骨被回忆掰断,他不屑的冷笑,因为这巫神的歌谣还有另一个版本,而他也知晓。
李忘川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原来你之上……还有更强的巫。 你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我明白了。”
人母抬眼。 那一瞬,李忘川的视网膜上炸开一道黑金色的裂缝,不是“目光”,是“权柄”本身扫了他一眼。
她一字一顿,像用指甲在玄铁上刻字: “你——明——白——什——么?”
李忘川嗤笑。,笑声短、冷、带着倒刺,从鼻腔里滚出来,像一粒烧红的铁蒺藜。
“你所做的一切,也是受人所迫。 就像你这个世界,为了活,你献祭了众生。”
人母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低头,用指腹轻轻抹去一个泥人眼角的泥泪,然后才开口。
声音仍旧悦耳,却像一把极薄的刀在冰面上拉过: “你懂什么? 我是天。 万物生灵为我而死,是他们的幸运。 我创世,我教化, 可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
说到这里,她眼瞳里忽然浮出一层“追忆”。 那追忆像一口井,井口漂着一层极薄的冰, 冰下是痛心疾首,冰上是冷酷无情。
“人类……不是实验后的残次品。”
“他们本就是我世界里的原生之灵。”
“我的世界,有妖、有魔、有修、有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完美的一幅画。”
她缓缓喘出一口气,那口气带着一丝沙哑,像一根极细的银针,划破了“悦耳”这层膜。
“可李忘川…… 最终,那些众生,被贪婪点着了骨血。 他们认定,只有逆天,才能成至强; 只有弑天,才能破桎梏。他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杀了我。”
话到此处,她忽然挥手。 动作不快,却带着“删除键”的暴戾,朝着面前的天空,一把挥下。
李忘川看见她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声音。 像有人把那段对话的音频,从世界里直接抠掉。 只剩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浓得几乎滴出黑水。
音频恢复。 她的声音多了一丝不耐,像一根崩到极限的琴弦,随时会回弹扫断指尖。
“此后,我将世界重新洗涤。没有了修士,只有术法。”
她顿住,眼中显出“追忆”的神色,像突然从旧箱底翻出一张泛黄的车票。
“哦,对了…… 他们给那东西,起了个新名字—— 魔法。”
“可魔法的尽头,依旧直指本源。”
“他们,依旧要冲破这天。”
忽然她捏碎了手中的泥人。 “咔嚓”一声,极轻,极脆,像捏碎一节指骨。
“再洗。”
“这一次,没有修士,没有魔法。”
“只剩他们嘴里叫做‘科技’的玩意儿。”
李忘川眉心猛地一跳。 现代世界的记忆,像被这一句话撬开井盖的洪水,轰然倒灌进来,地铁的冷气、红绿灯的滴答、火箭升空的轰鸣、手机屏幕的蓝光……
人母声音陡然尖锐,像指甲突然刮过玻璃: “他们用科技,造飞船、造火箭,把所有资源堆成一座通天塔。”
“最终目的,还是要冲破这片天!” 最后这句话宛如低吼,带着愤怒。
李忘川终于开口,冷声,像一把冰做的刀,直接截断她的话头:
“探索自由,有什么错?”
“冲破这天,对你又有什么坏处?”
“说白了,你只是怕香火减少,怕崇敬变稀薄, 才自私地焊死了自由的门!”
人母脸上的五官,瞬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揉了一把。
狰狞,从骨头缝里炸出来。
笑声——不,是笑“声”的残骸: “哈哈哈哈…… 自私? 我自私?!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引来了谁!”
天穹之上,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身影。 没有雷,没有电,没有云,就是“出现”,像有人把“存在”本身直接摁进视网膜。
李忘川的膝盖,在那一瞬几乎不受控地往下弯,一种比“威压”更原始的“无力”,像亿万颗星球同时压在他的脊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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