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李忘川身侧的空气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下一瞬,一个黑衣青年从涟漪中踏出,与李忘川面容相同,却少了三分倦色,多了七分凌厉。他手里拖着三具魔狼尸体,皮毛上还沾着雷渊特有的蓝紫色电弧。
“奇奇。”李忘川低声唤道。
黑衣李忘川也就是奇奇循声抬眼,眸中关切几乎要溢出来。他张了张嘴,却在触及主人眼神的瞬间抿紧唇线,只默默将魔狼拖到石院中央的石案旁。血水顺着狼爪滴落,在石板上洇开暗红的花。
“赢玉姑娘,”奇奇的声音比李忘川更冷硬,像冰层下的暗流,“这魔狼别烹炒了,直接烤吧。按照主人的说法……烧烤就挺好。”
赢玉的耳尖瞬间红透。她慌乱地“嗯”了一声,从袖中滑出一柄三寸长的银色小剑。剑刃薄如蝉翼,在她指间一转,便精准地划开魔狼的腹部。
白瑶走到李忘川身侧,指尖轻点他腕间的青筋,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今天又送了几个?如此下去……你坚持的住吗?”
李忘川低笑一声,反手扣住她的手指。那笑声里带着赌徒孤注一掷的畅快:“没事,今天才送了几百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嘛……休息几日便好。”
他抬头,目光穿透乾坤罩,望向雷渊外铅灰色的天空,“香火之力虽补,却也成了天道弃儿。在完全吸收前,只能如此。不过……”
他声音低下去,像在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
白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乾坤罩外,雷云翻滚,偶有电光劈下,将云层撕开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缝。那裂缝背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窥视此处。
李忘川的瞳孔里映着雷光,像两簇将熄未熄的火。他轻声呢喃,每个字都像钉进铁板的钉子:“你以为……找到我真的那么容易?我用分身神通,藏于人海亿万。你杀得光吗?你断没有能力毁灭整个世界。等我彻底消化那被你当做坐标的香火之力——”
他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笑:“便是我开始反击的时刻。”
雷渊的夜,比别处来得更早。紫黑色的雷云压得很低,像一池被搅动的重墨,偶尔溅出一两缕电光,又被乾坤罩的金色穹顶温柔地弹开。
罩内的小院却自成天地——石桌、石凳、一盏以灵晶为芯的长明灯,灯焰暖黄,把每个人的侧脸都镀上一层柔软的毛边。
烤魔狼的铁架还架在院子中央,油脂滴落,火苗“噗”地窜起半尺高。焚风狮鹫和幽冥龙一黑一赤两头巨兽此刻蜷成两团球,脑袋抵着脑袋,为了一块焦香四溢的狼腿肉你一口我一口,尾巴扫得石屑乱飞。
幽冥龙到底占了修为的便宜,一口叼走整块腿肉,焚风狮鹫急得“嗷呜”一声,拿翅膀去拍它的后脑勺,结果反被龙尾卷住脖子,两兽滚作一团,抢夺声震天响。
李忘川盘腿坐在石桌前,袖口挽到手肘,手里攥着一条狼肋排,吃得满嘴油光。他面前的石盘已经堆起一座小小的骨头山,却还在跟奇奇抢最后一块脆皮。
奇奇,那个与他容貌一般无二被他当做了兄弟的分身,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举着一把骨刀,刀尖上挑着一块金黄的肉片,故意在李忘川眼前晃:“最后一块,主人要不让给我?”
“让个屁!”李忘川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肉却精准掉进自己碗里,“烧烤的精髓就在于抢食,懂不懂?”
奇奇揉着手背傻笑,笑声憨厚,像雷渊里难得的一阵暖风。白瑶坐在李忘川右侧,雪色裙摆铺陈开来,像一朵静置的昙花。
她面前的石盘几乎没动,只偶尔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狼里脊,放进唇间慢慢咀嚼。灯火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掩住了眼底那点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赢玉坐在李忘川正对面,动作斯文得像在赴一场宫廷夜宴。她用小银刀把肉切成指甲盖大的小块,每吃一块,就悄悄抬眼觑一下李忘川。
那人吃得毫无形象,嘴角沾着一点黑胡椒碎,却笑得比灯火还亮。她看得久了,耳尖便悄悄爬上绯色,只好低头抿一口灵泉酿的梅子酒掩饰。
“奇奇,我跟你说,”李忘川突然举起空酒盏,咂了咂嘴,“烧烤这东西,得配冰啤酒——冰的!一口下去,嗝——那才叫绝了!”
奇奇愣了愣,显然没听过“啤酒”为何物,却还是傻笑着点头附和。
白瑶与赢玉对视一眼。赢玉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发白,终于怯生生开口:“何为……啤酒?你不是不善饮酒吗?”
李忘川被问得一怔,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点虎牙:“那是在我原来的世界。”
他往后一仰,靠在石椅背上,目光穿过乾坤罩,落在雷渊外翻滚的雷云上,“在我们那儿,以我的酒量,果酒、米酒算什么?五斤起步!可惜啊,穿越啥都好,就是没把酒量带过来,多半是司马川这身体不行。不然我说不定能以酒入道,御剑乘风,多逍遥!”
他说得兴起,声音却渐渐低下去,像被夜色浸湿的羽毛。回归现实的那短暂时间,他清晰地意识到:也许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有霓虹、有汽笛、有24小时便利店的世界,已经把他除名,因为他本就死了。
于是他愈发频繁地提起那个“真实”——地铁、空调、炸鸡、朋友圈……每一样都被他说得活色生香,因为他还有着自己的牵挂,便是自己的儿子。
幽冥龙和焚风狮鹫听不懂,只把脑袋搁在他膝盖上打着呼噜;奇奇听不懂,就一遍遍问“手机是什么味的”;白瑶和赢玉也听不懂,却从不打断。
赢玉甚至会小声追问:“那……地铁跑得比飞剑还快吗?”
夜渐深,长明灯的火焰矮了下去。幽冥龙和焚风狮鹫终于抢累了,一左一右蜷在李忘川脚边,鼾声此起彼伏。奇奇回了石屋打坐,赢玉也进了西侧的静室,木门阖上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
石桌旁只剩李忘川一人。他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仰头看天。乾坤罩外的雷云此刻安静得出奇,偶有几缕电光划过,像深海里游过的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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