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科尔沁草原的敖包时，筱悠蹲在溪边仔细擦拭青瓷碗盏。借着晨光，昨夜篝火熏黑的碗底在清流中渐渐露出原本的釉色。宁楚克跌跌撞撞地跟在旁边，小手抓着湿漉漉的狗尾巴草，金铃铛在晨露中叮咚作响，含糊不清地嘟囔：“肉……肉……”
“小祖宗当心摔着！”胤禛一把捞起险些扑进水里的女儿，玄色箭袖下摆浸了水也不顾，“苏培盛，去把昨日猎的鹿肉切块，要肥瘦相间的。”
溪对岸传来胤?的嚷嚷：“十三弟！那是我留着抹馒头的蜂蜜！”胤祥抱着鎏金罐子灵活闪过，石青箭袖扫落几颗沙棘果：“十哥如今有了科尔沁格格送的蜜罐，还舍不得分兄弟一口？”
“都消停些！”筱悠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月白骑装袖口的缠枝纹在晨光中泛银，“十四弟带着晖儿去穿肉串，仔细竹签子扎手！十弟把辣椒面递我，十三弟再闹腾，当心你四哥罚你抄《礼记》。”
日头攀上敖包尖时，铁架上的炭火已烧得通红。筱悠挽起袖口，将鹿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胤禛默不作声往她发间插了朵格桑花，指尖掠过玉镯时轻轻一叩，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灵泉空间里的调料已混入普通香料。
“滋啦。”
鹿肉贴上铁网的刹那，茴香与辣椒面的辛香惊飞了树梢麻雀。十四阿哥胤禵吸着鼻子凑近，琥珀眸子瞪得溜圆：“四嫂，这红彤彤的粉末莫不是西域魔鬼椒？”
“是你四哥托人从云南捎来的。”筱悠笑着撒了把孜然，火星子噼啪溅上衣摆，“去，把凉好的酸梅汤端来，当心点。”
胤祥抱着柴火回来时，正撞见十阿哥被辣得直哈气：“十哥昨儿套马输给其其格，今儿连辣椒都降不住？”少年促狭地挤眼，顺手将蜂蜜罐抛给策马而来的蒙古姑娘。
“咳咳……你懂什么！”胤?灌下半壶奶茶，喉结滚动间脖颈泛红，“这是四嫂特制的相思椒，专治……哎哟！”
筱悠的竹筷精准敲在他手背：“浑说什么！这是给你皇阿玛猎的鹿，仔细舌头！”转身将烤得金黄的羊排递给胤禛，“尝尝咸淡可合适？”
胤禛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薄唇沾了油光：“比宫里膳房的炙子烤肉香些。”忽然贴近她耳畔，“灵泉淬过的肉，果然鲜嫩。”
两人相视一笑，惊得胤禵打翻蜂蜜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四哥四嫂注意些！
”
正闹着，远处黄罗伞盖迤逦而来。康熙的嗓音混着马头琴声飘至：“老远就闻着香味，这是要把草原的獐子都馋哭啊？”
众人慌忙起身行礼。宁楚克举着肉串蹒跚扑去，油乎乎的小手在明黄常服上印出个爪印："玛法！香！”
“无妨。”康熙就着孙女的手咬下块羊肉，眯眼细品，“花椒麻而不燥，辣椒烈而不苦，这腌肉的酱料……”帝王忽然转头对随行的人说，“梁九功，取朕的碧玉食盒来，这样的手艺当赏！”
胤祥刚入口的奶茶噗地喷出：“皇阿玛三思！上回四嫂烤个鹿腿，九门提督家的小公子追着香味翻进四哥府院墙！”
“那便再添道炙鹿肉。”康熙抚掌大笑，亲自将食盒递给筱悠，“里头是暹罗进贡的香茅草和缅甸岩盐，朕看配你的手艺正合适。”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子，胤禵举着烤糊的鱼串追弘晖：”小馋猫别跑！这是十四叔特意给你烤的！”乳母忙抱紧扭动的弘晖，小阿哥挥舞着油乎乎的拳头咿呀抗议。宁楚克缩在康熙袍摆后偷舔蜂蜜，琉璃眸子笑成月牙。
“四嫂，这腌肉方子可能外传？”胤祥突然凑近，少年眼底跳动着好奇，“兵部那些伙头军若会这手艺……”
“十三弟想开伙头营？”胤?大笑着揽过他肩膀，“不如先帮其其格驯了那匹烈马，聘礼里添个食盒……哎哟！”
其其格的银刀鞘精准拍在他后腰：“十爷昨儿应承的聘礼是海东青，莫想拿食盒糊弄！”少女辫发间的银铃脆响惊飞灰雀，胤?揉着腰苦笑，眼底却漾着纵容。
康熙抿着马奶酒观望，忽然对胤禛低语：“老十这跳脱性子，倒被科尔沁的明珠降住了。”目光扫过正为筱悠拭汗的四阿哥，“朕这些儿子里，属你最会挑媳妇。”
胤禛耳尖微红，将烤好的兔腿片成薄片：“是儿臣有幸。”筱悠在旁抿嘴轻笑，格桑花随着动作颤巍巍的。
月升东山时，胤禵抱着酣睡的弘晖哼草原小调。康熙将宁楚克交还乳娘，小丫头攥着玛法赏的珊瑚手钏嘟囔梦话：“香……玛法……”
“皇阿玛，该回帐了。”胤禛轻声提醒，玄色披风裹住打盹的筱悠。
“再等等。”康熙望着天际星河，“朕许久未见你这般松快。”九龙纹扳指映着火光，“梁九功，明日把南苑猎场新贡的鹿茸给四福晋送去，朕看老四该补补了。”
夜风卷着余烬盘旋而上，恍惚化作银河畔的炊烟。苏培盛收拾残局时，发现辣椒罐底刻着极小的一行满文：灵泉淬火，烟火人间，却只当是工匠的印记，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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