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过半，北地华山虽未冰封，然朔风凛冽，如刮骨钢刀，掠过肌肤便是一阵刺骨生疼。枯枝在风中呜呜作响，更添几分肃杀。
这些时日，“雌雄双剑”的真容虽少有人得见，但上武当山时令狐冲刻意命排教造势，这对神秘高手的声名早已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
踏足北地，令狐冲换了身粗布旧袄，李莫愁也褪去那身显眼的暗紫道袍，扮作一名身怀六甲的北地妇人，小腹微隆，步履间带着几分沉缓。
拾级而上，踏上通往华山总坛的青石台阶。一路行来，李莫愁的心头竟莫名泛起几丝忐忑，宛如新妇初见公婆般的羞怯。
那曾经睥睨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练仙子”，此刻眉宇间竟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晕红。
说来也是，此来她岂止要见岳不群、宁中则这对“公婆”，更要面对那一、二、三、四......成群的“姐妹”。
掌心微微汗湿，好在情郎事前说过，其中一位林夫人与她年纪相仿，心中这才勉强压下了些许不安。
行至总坛那恢弘的大门前，自不必走那通报入内的繁琐章程。两人默契地绕到僻静的围墙根下，身形只那么轻轻一提，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过高墙，稳稳落在院内。
二人身形如风，绕过那些在寒风中仍奋力挥剑、呼喝声不绝于耳的五岳弟子，眨眼间便已潜至女眷所居的幽静后院。
岳灵珊正逗弄着五个月大的令狐舟玩耍，她耳朵微动，敏锐地察觉到有陌生气息靠近屋舍。
“谁？”一声清叱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人已如轻烟鬼魅般穿窗而出！
待她看清院中一男一女的面容，那紧绷的身姿瞬间化作离弦之箭，整个人猛地扑向那满脸络腮胡须、风尘仆仆的男子怀中。
那熟悉的气息，那刻入骨髓的身影，纵使令狐冲乔装得再巧妙，在她眼中也是一眼认出！这是她从小相伴、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
“夫君......”岳灵珊像只树袋熊似的，整个人挂在令狐冲身上，脸颊在他粗糙的胡茬上蹭着。
令狐冲哈哈一笑，双臂稳稳托住她的翘臀，侧过头对李莫愁道：“走，一起瞧瞧咱们那好大儿在做甚？”
令狐冲双臂托住她的翘臀，外头对着李莫愁说道：“走，一起去瞧瞧好大儿在干嘛......”
三人步入屋内，暖意迎面扑来，驱散了门外凛冽的寒气。小小的令狐舟正趴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肉乎乎的小身子努力拱着，试图翻身，嘴里咿咿呀呀地哼唧着。
岳灵珊这才回过神来，从令狐冲身上滑下，一双明眸滴溜溜地转向李莫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眼中闪着好奇与惊叹。
“夫君眼光真是毒辣，这位姐妹生得如此俊俏，也不知是从哪处仙山福地‘捡’来的？” 语气活泼，带着几分促狭。
“岳小姐好！”李莫愁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她心中对这容貌武功皆不如自己的正牌夫人，着实有几分看不上眼。但情郎在前，再大的不爽也得强压下去，只是那声“姐姐”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还是未能出口！
毕竟论年纪，她与岳灵珊生母宁中则才是同辈。
“咦？”岳灵珊的目光倏地落在李莫愁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太好啦！太好啦！”
她欢呼着张开双臂，不由分说便牵起李莫愁微凉的手，引她往一旁的圈椅坐下：“舟儿终于要有伴儿啦！这下可热闹了！”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芥蒂的热情，让李莫愁猝不及防，心头那层冰封的硬壳仿佛被这暖意悄然撞开了一道缝隙。
她怔忡间，一句“岳姐姐”竟不受控制地溜出了唇齿，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软化。
岳灵珊听着这年纪足以做自己娘亲的女子唤自己“姐姐”，心头也掠过一丝古怪的别扭。不过转念一想，小林子的娘亲也叫自己“姐姐”，这位新来的“姐妹”叫声姐姐倒也无妨。
令狐冲坐在榻沿，将刚学会翻身的令狐舟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陌生的“胡子伯伯”。
令狐冲看着眼前二女这般和睦景象，一路上的紧张与忧虑顿时烟消云散，心中暗道：原以为齐人之福难享，尤其是李莫愁这等善妒之人......
未曾想，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只要以诚相待，坚冰亦有融化时。
令狐冲抱着小舟儿踱到二女身边，温言道：“珊儿，这位是李莫愁。此番下山，便是莫愁与夫君一道，假扮那‘雌雄双剑’行走江湖。”
“嘿嘿嘿，”岳灵珊狡黠一笑，“江湖上刚传开‘雌雄双剑’挑战武当冲虚道长，咱们姐妹几个不用猜就知道定是夫君！只是那位‘雌剑女侠’身手惊世骇俗，一时半会儿我们还真猜不出是哪位高人呢。”
“她呀......来历有些曲折。”令狐冲略一沉吟，轻抚着怀中婴儿细软的胎发，“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日后闲暇，再慢慢讲给你们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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