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迹战场的风沙卷着血沫掠过断矛,将沈辞的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他拄着断裂的长枪半跪在地,喉间涌上腥甜,却死死咬住牙关——身后,三百名亲兵只剩下不到五十人,每个人的甲胄都嵌着箭簇,像是披着会呼吸的铁刺猬。
“沈将军!左路失守了!”传令兵的声音被风割得支离破碎,他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玄铁箭射穿了骨头,“玄甲军突破第三道防线,李校尉他……没撑住。”
沈辞猛地抬头,看向左侧的沙丘。那里曾是他布下的“铁壁阵”,由李校尉带着最精锐的盾兵驻守,本该固若金汤。可此刻,沙丘顶端飘扬的“沈”字大旗正在火焰中倾倒,旗面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像只垂死挣扎的巨鸟。
“将军,撤吧!”副将赵猛嘶吼着砍翻冲上前来的玄甲兵,血顺着他的刀缝往下淌,“留得青山在,咱们回营再整军马来!”
沈辞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抹了把脸。掌心触到的是干涸的血痂,混着沙砾磨得皮肤生疼。他想起出发前,烈山葵将一枚刻着“平安”的玉佩塞进他怀里,那时她的指尖带着烈山氏特有的暖意:“圣迹战场诡谲,这玉佩能护你。”
现在那枚玉佩正硌在他的胸口,被体温焐得发烫,却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绝望。
玄甲军的号角声如同催命符,从三个方向同时响起。沈辞转头看向右侧的峡谷——那是唯一的退路,可今早派去探查的斥候至今未归,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赵猛,”沈辞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伤兵进峡谷,我断后。”
“将军!你疯了?!”赵猛眼睛赤红,“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没那么容易死。”沈辞扯掉披风,露出甲胄下渗血的伤口,“我沈家儿郎,从来没有丢下弟兄跑的道理。”他将长枪猛地插进沙地,枪杆上的“忠”字被血浸透,“你们进峡谷后找隐蔽处休整,等我信号。”
五十名亲兵齐齐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面的声音震得沙砾跳动:“愿随将军死战!”
沈辞挥了挥手,声音突然软了些:“活着,都给我活着。我还等着回营喝烈山葵酿的青梅酒。”
赵猛咬着牙,架起伤兵往峡谷退去。沈辞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峡谷入口,才转过身,对着漫山遍野冲来的玄甲军举起长枪。
风卷起他的发丝,露出额角狰狞的伤口。他数了数——玄甲军至少还有两千人,而他身边,只有十二名还能站直的亲兵。
“杀!”沈辞的吼声劈开风沙,长枪如龙出海,挑飞最前面的三名玄甲兵。亲兵们紧随其后,刀光在阳光下织成血网,却很快被玄甲军的洪流吞没。
一名亲兵为了替他挡箭,被钉在沙地上,临死前还在嘶吼着“将军快走”。另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兵,手抖得握不住刀,却还是咬着牙扑向敌人的马腹。
沈辞的长枪断了,他捡起地上的弯刀,刀身映出他染血的脸。他想起烈山葵的笑脸,想起她说“圣迹战场虽险,却藏着能逆转战局的秘宝”,想起她塞玉佩时红扑扑的脸颊。
“骗子。”沈辞笑了笑,血沫从嘴角溢出,“哪有什么秘宝,只有送死的坑。”
玄甲军的将领策马而来,铁枪直指他的胸口:“沈辞,降了吧。你爹已经投了,你守着这破战场,给谁看?”
沈辞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出发前收到的密信,说父亲在朝中被构陷,关入天牢。他本想打赢这仗,用军功换父亲一命。
“我爹才不会投敌。”沈辞的刀劈向将领,却被对方用枪杆挡住,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开裂。
“证据确凿,你还想自欺欺人?”将领冷笑,“你娘的家书,可是亲笔写的劝降信。”
沈辞的脑海“嗡”的一声。他想起母亲的字迹,想起她总在信尾画的小太阳。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肩胛。
沈辞跪倒在地,弯刀插进沙地才没倒下。他看向峡谷的方向——赵猛他们应该安全了。
玄甲军围了上来,长矛抵住他的咽喉。沈辞看着天空,风沙迷了眼。他好像看到烈山葵提着青梅酒站在营门口,问他怎么才回来。
“我回来了……”他喃喃自语,血沫堵住了喉咙。
玄甲军将领举起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沈辞闭上眼的前一秒,突然看到峡谷方向亮起一道金红色的光——那是烈山氏的信号弹。
他笑了,笑得血沫飞溅。
“烈山葵,你个小骗子……”
原来,真的有秘宝。
原来,她一直都在。
金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圣迹战场的阴霾。玄甲军的惊呼、惨叫、兵器落地的声音远远传来,沈辞想抬头,却只能看到漫天风沙中,一道红裙如烈火般破开敌阵,步摇的金铃在风中清越作响。
“沈辞!我来了!”
那声音穿透绝望,带着他熟悉的暖意,将他从无边的黑暗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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