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高速路口，来到略显狭窄的省道上，盛冬扫了眼岔路口的指示牌，向着“林家甸”的方向转过去。
我瞥见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的SUV跟在后面，始终保持30米的距离。
很快下了省道，挡风玻璃上的阳光已经转成了橙色，盛冬稍微降了下车速。
修长的手指划在仪表盘的大屏幕上，把导航范围放大，扫了一眼之后，突然猛打方向盘。
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接近平移拐进了出口。
右转进了辅路，从道旁的防风林尽头拐进一块巨幅广告牌的后面。
“本来等天完全黑了，甩掉他们更有胜算，只是不知道徐闯的情况，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跟踪车辆没料到我们的动作，在我们驶出主路时，他们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现在估计是在找机会掉头。
事不宜迟，盛冬从前面路口掉头，重新规划路线，重新点火的手腕动作像给寒武时光的老式座钟上发条。
换挡杆的金属声里，车身开始继续向古堡进发。
车窗上的水雾终究凝结成水滴，流了下来。
这时我们四个人的微信群弹出消息，是贺康。
他说徐闯标记的那个古堡在契丹时期叫狼闼，现在叫玄铜狼枢遗址，因为这个地点没有交通和文化价值，一般的导航里都没有地点标注，只在纸质地图里出现过。
随着暮色一点点暗淡下去，转弯时，路灯的光折在碎石滩的棱角间，打开远光灯，目力所及不见房屋和车辆，蜿蜒的公路像条冻僵的蛇。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车外温度——零下3度。
现在太阳刚下山，估计夜里起风会更冷。
又过了一小时，月亮突兀地闪现，弯刀似的银色色光芒对能见度并没太大帮助。
我看了看后视镜，“盛冬，我来开会。”
盛冬挑了一段平坦的路肩，把车停稳，先关闭了车灯和引擎。
迈步下车后，盛冬盯着车后的方向，确认没有车辆过来，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路边的桦树皮已经剥落，那些卷曲的树皮内侧泛着青黑。
重新出发后开了47分钟，导航响起提示音：前方32公里到达北极星综合服务区。
看看油表还有将近一半的油，正好去这个“北极星”加满比较好。
20分钟后，来到这个最北端的服务区。
加油站仅有两台配备防冻电伴热系统的95号汽油机，橘红色保温罩表层结着盐渍冰壳。
便利店老板娘蜷缩在电热汀旁刷着短视频，货架上密密麻麻挤着上百种商品，一张旧纸板上用粗粗的黑字写着：没有打火机！
盛冬拎着油枪开始自助加油，我盘点了下车载物资，发现缺少一套备用的防寒服，就问老板娘这里有没有？
老板娘向着墙角的货架努嘴，我看过去，居然是我们小时候穿的劳保棉大衣。
现在的气温刚零下，又不需要爬山，这衣服算是非常适合了，我按照徐闯的体型挑选了一件中大号的，付款走人。
在车上我们用电水壶冲了两杯姜茶，配着冻干芝士蛋糕块、坚果能量挞，嚼着杏仁和焦糖碎，开始怀念起K&M的甜品。
不知道闯子在这冰天雪地的野外，能不能吃上口热乎的。
虽然目前没有发现跟踪车辆，我依然是关闭了大灯，靠着路灯开了40分钟。
现在距离狼闼古堡只有3个小时的车程，盛冬在群里跟文山、贺康交换了信息。
文山的飞机还有一小时降落，已经让这边专业救援队的人准备好物资，最快两小时后就能从省会机场出发。
我们约定在狼闼古堡会合。
车里空调温度恒定在22度，座椅加热功能透过羊绒座垫把后腰和臀腿烘的有点热。
仪表盘上显示室外温度-5℃，四驱模式下的胎压监测数值稳定在280。
21点19分，车胎碾过一团冻硬的沥青补丁，颠簸被空气悬抵消了大半。
“我来，小武。”
这是我们俩的习惯，自驾时每两小时换个班，我关掉定速巡航，把车靠边停下。
咔哒一声，盛冬解开安全带，从车尾两步跨到驾驶位车门。
我本想下车伸个懒腰，不过被寒风刺到颈后，就赶紧跑到副驾上坐好。
盛冬校验了一下古堡在地图上的方向，确认我们有没有偏离后，一脚油门继续出发。
路两侧的荒草甸子上枯黄的草杆子支棱着，几只塑料袋挂在上面迎风飞舞。
偶尔闪过几丛歪脖子树，树皮皴裂得像干涸的河底泥，车经过时映出耀眼的光。
现在倒是没下雪，只是灰白色的盐碱地看起来就冻得硬邦邦。
我从后视镜看到后面浓厚的黑暗，拿出手机，打开寒武时光的账号。
加载圈转了七八圈，也没进入留言后台，我看了看信号铬全灰。
这时响起了导航语音提示：卫星信号弱，位置更新可能延迟。
“先别急，可能是暂时的信号盲区。”
盛冬开着车说道，眸子里闪着光。
我也不担心，实在联系不上就用盛冬的卫星电话。
我转身放倒座椅，探出胳膊拿起后面的纯净水，给热水壶加满。
手机信号突然蹦出两格时，盛冬踩了脚刹车。
我把手机架在前储物槽前，先登录寒武时光后台，没有新的留言。
手机嗡嗡震动几声，群里分别是文山和贺康发来的信息。
文山已经落地，正在跟H省救援车队一起开向古堡，大概4小时后跟我们会合。
我们之前约定，每半小时在四人群里发一次坐标，
贺康看我们一个小时都没发消息，猜到我们所在区域没信号，赶紧发了一张《呼玛县山川详图》的地图扫描件。
上头用红笔标了条歪扭的路线，从我们所在的冰裂沟直插到狼闼古堡，也就是玄铜狼枢。
盛冬单手托着手机，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放大地图。
微微低头，卷发吹落几缕，遮住半边高冷的鼻梁。
薄薄的嘴唇紧抿，目光在地图和前路间快速切换。
突然，他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指向斜前方：“那边。”
我循声看过去，大概100米远，灰色荒地上有闪烁的金属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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