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傍晚，来了阵春风，下了场春雨，便洗尽了此世间最后的寒冬。
“顾谅，等天再暖和些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顾谅听不见，他在路堪言的怀里睡得呼噜呼噜。
路堪言偷偷亲了好几下他都察觉不到，也没醒。
“真的要去？”段离瞪大眼睛。
“要的。”
段离反应强烈，“你疯了？！你不知道去往南海的路途凶险万分吗？旁人稍不注意就会殒命于此，更何况你还想带着那个病秧子？？？”
“他不去。”
“……”段离被他莫名噎了一下，“你不带他去？路堪言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如今的性命全系于你手，你在这个要命的关头竟然会想着丢下他去南海冒险？？你个榆木疙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不用管。”
“路堪言！！”
段离呵斥一声，叫喊过后身上的冷汗直冒，让他险些喘不过来气。
岐不要见了他这副模样，吓得赶忙上前给他舒舒气。
段离愤懑着推开他，再次对着路堪言怒声道，“我不管你想如何，哥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不准去，你要是敢踏出这安州一步，我就敢杀了他。”
路堪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压迫感剧烈增强，“段离，你要杀谁。”
“你觉得唔唔唔——！！”
岐不要捂住了他的唇，将人挡在身后转身对着路堪言讪讪道，“没有，他开玩笑啊——！”
“段离！你属狗的啊？！”岐不要被他咬了一口。
段离抢说，“路堪言，你他妈那个只要能救顾谅可以抛弃一切，哪怕是豁出性命的心思老子看得一清二楚！”
“……”
段离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面目全非。
“阿言，你不要做傻事，顾谅的命就该如此，可他要是知道你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以他的性子，为你殉情也是在所难免，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路堪言愣住。
殉情……
顾谅会殉情……
他握紧拳头，硬声道，“我不会让他出事，哪怕是死。”
“那你呢？！路堪言，你有为自己想过吗！！”
“段离，你不明白。”
路堪言说完给了岐不要一个晦暗的眼神。
岐不要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再不走的话，这人万一真的发起疯来伤到阿离怎么办？
段离被岐不要扛走了。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只有顾谅的呼吸声明安。
路堪言抚着顾谅的脸，眼神异常偏执。
“师尊，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像他那般无用。”
猛的心口一窒，缠绕于心的黑气瞬间从他身上涌出幻化成影。
是心魔。
心魔的声音沉沉，“段离知道了你的想法，要杀了他吗？”
路堪言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用，他决定不了什么。”
心魔，“行。”
路堪言，“我今夜出发，你留下来，我最迟七天就回来，不要被他察觉到了。”
心魔笑了笑，转瞬间一张与路堪言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就不怕我忍不住轻薄他？”
“你敢吗？”
“……”心魔干笑。
他不敢，但他不说。
路堪言想离顾谅再近一些，于是垂眸吻下去。
就没再松开。
“师尊，等我回来。”
夜风无归途。
“路堪言，把这个带上。”
段离就是嘴硬，守在安州边境整整一天只是为了给路堪言一些保命的东西。
即便用处不大。
可路堪言还是接过，还是道了声谢。
在原本的计划里，崔来英他们也该跟着路堪言一块去的。
但此番他却没叫上崔来英他们。
段离看着路堪言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感慨万千，“呆子，你说他这样疯真的值得吗？”
“不知道。”
岐不要嘴上应他，心里却想着今晚该给阿离做些什么好吃的。
从呛喉咙的粥到如今的千种佳肴，于他而言都是信手拈来。
为了阿离，岐不要在厨艺这块可是下了死功夫的。
段离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好，阿离不用担心，反正有阿逐跟着他呢，阿逐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愿吧。”
……
路堪言脚程很快。
崔来英他们几人第二日得知后骂娘归骂娘，但还是要紧追上去的。
此番跟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裴枝了。
鲛人族与人交尾后鱼尾会变成人的腿，一次交尾最多可维持半个多月。
就是不怎么会说话。
仇未澜这些年又宠他宠得厉害，导致裴枝了到现在还只是会些简单的言辞。
为何少年要如此赴险。
路堪言不堪言，少年亦不堪言。
可他们前脚刚走，心魔就露馅了。
顾谅昨夜做了个梦。
梦里，阿崽躺在泥泞的雨土里，青丝散落在侧，周身都是血污。
他闭着眼，如同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
似乎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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