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入密室的第41个小时，也就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多。
姜一备好行李，按下了机关按钮。
伴随着机关滑动的声音，密室入口打开，银灿灿一片阳光，姜一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他又睁开眼睛，却惊呆了。
原本从密室出来，是舒老爷的卧室，即使后来典卖了舒家值钱的古董字画，但屋里也还算整齐，最基本的生活用具还在。
但此刻，卧室里成了台风过后的废墟。
房门被暴力拆卸了，门板倒在地上。
地上是砸碎的茶壶水杯，倒下去桌椅屏风。随处可见的丢气的衣服，被子……
随着姜一走出卧室，整个四合院里空无一人，但到处都是打砸抢后的痕迹。
大概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土匪把整个舒家砸了一遍用来泄愤。
姜一走过舒伯华的书房，站在门口，看到了碎掉的鱼缸。
两尾红鲤鱼身体黏连在地板上，嘴巴张着，早已死去多时。
姜一脚步移动，转身离开了舒家。
过去的时间，九州城遭遇了什么？
姜迈着沉重的步伐，大街上，满目疮痍，远处还有烧毁的痕迹。躺着的尸体，死去的猫狗，倒下的花草树木……
包子铺的胖老板怀里搂着自己的媳妇死在一起，两人胸口背后都是伤口。姜一记得，老板娘做的鲜肉包最是抢手，胖老板也曾丢给小乞丐几个包子。
当铺的伙计，在姜一和阿康典当舒家古董时，给他端过茶水，热情招呼过他们。
一品茗茶馆的店小二，前几天还站在店门口和他说话。
烧成黑灰的是王家粮铺，他们和舒家粮铺是竞争关系，但两方伙计都互相认识。
曾经舒伯华常去的满庭芳，三层楼高的阔气戏院，成为了平地。倒是那戏台还耸立着。
戏服被撕碎挂在身上，珠钗散落到尘埃里，曾经的虞姬扮演者，孤独的站在戏台上，双目无神，嘴里喃喃哼唱着：
"……刹时间霓裳惊破， 鼙鼓声喧，山河动摇。渔阳烽火照天烧， 惊得我魂飞魄散， 玉碎珠沉， 霎时间月缺花凋！"
姜一走过舒家所在的城北，往日熙攘客如云的城北，如今萋萋零落，荒无人烟。
苦楝树下，曾经躺过乞丐阿诺的地方，躺着的人成了阿康。
阿康脖子上是干涸的鲜血，眼神空洞地望着树顶。在那里，他看到了什么？是否曾和许久前躺在这里的阿诺相遇在另一个世界？
姜一背起了阿康步行到郊外，选了一处长满野花的山坡，埋葬了阿康。
没有棺材，没有墓碑，没有纸钱。姜一用石头把坟墓围成一个圈，亲手摘来一把野花放在坟头上。
希望阿康能与阿诺在另一个世界相逢。在那里，没有为仆为乞的生活，在那里，阿诺摘下一个个菱角，笑着递给撑船的阿康。
……
一切都被毁去。
姜一眼里藏着疯狂和憎恶，握紧身上的包袱。
九州城已毁。再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
姜一低着头走在官道上，路两边的风景倒是美的。
已然初秋，远处的山，近处的枝条，渐渐染上了橙黄色，胭脂红。
空气中带着一丝冷意，南去的大雁排成一字形飞过。
至此南下，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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