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天佑看来，这大概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有了李奶奶的制衡，李大伯再不敢撺掇李爷爷搞事情，而他们既无需动用邱局长的人情，也不必走到分家这两败俱伤的结局。
翌日上午，收到十八张素描画的李天佑，解决掉拖后腿老李家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
“昨天我讲过的内容都忘了吗？”他望向台下众人：“模拟画像最主要的就是理解面部骨骼和肌肉走向，肌肉会说谎，表情会骗人，但骨头永远藏不住真相。”
教室里陷入安静，科班出身的学员能理解李天佑的话，但多数人更依赖经验，他们觉得画像得抓重点，甚至为了让人一眼能认出来，会特意放大某个关键特征。
李天佑边说，还边抽出了最上面一张素描画展示给众人看：“就算是平日相熟的人，乍一看这幅画像，都得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花了。”
众人一看，嚯，这是痦子成精了吧！纷纷将目光投向正主...
“刘光才，你丫缺心眼儿吧？把老子嘴角这痦子画得跟煤球儿似的！”说得过于激愤的赵弘赵同志又忘了课堂规矩。
西城分局的刘光才自知理亏，赶紧端正坐姿，目不斜视，丝毫不敢去看瞪着他的赵弘。
李天佑敲了两下桌子，以示提醒：“虽说刘同志这画像过于突出人物特征，但骨骼结构、肌肉走向都合辙，可以看出底子还是扎实的。”
被他这么一夸，刘光才也支棱起来了，竟然给赵弘甩去了个自得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瞧，我画得没啥大毛病”。
而这，自然引来了对方又一次的怒目而视。
李天佑没再去管眼神交流的俩人，继续翻开了下一张画像，纸上刘光才的正脸虽算工整，但右颧骨却被画笔多抹了道阴影，让原本刚毅的面部轮廓稍稍失衡。
“能看出眉骨的走势，但颞骨与颧骨的衔接处没画好，才会导致这种情况。”他指了指贴在黑板上的解剖图：“大伙儿这周都去买本《人体解剖学图谱》，礼拜天好好研究，重点抠抠脸部的骨骼怎么连、肌肉怎么长，往后画人像都用得上！”
人民WS出版社于今年4月出版的《人体解剖学图谱》，是眼下解剖学领域极具开创性的权威图谱。
紧接着，李天佑逐一点出余下16幅素描画的问题，在给出具体的改进建议的同时，也叮嘱众人利用课后时间，按要求进行针对性强化练习。
“前两周咱们上的都是基础课，带着大伙对照解剖图谱，学习脸部的骨骼结构、肌肉走向，达到记牢用熟的程度，往后画人像才不会‘走样’。”
尽管这时候人们的自觉性很高，但为防有人懈怠，他根据这两堂课的积极性，给每个宿舍指定了个“管事的”舍长，专门负责监督课后学习的进度。
等所有人都学透基础以后，后面两周便是观察训练，绝佳的练习场所当然是老地方，四九城火车站了。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珐琅厂，有人也在惦记着培训班的事。
一进办公室，李大伯便知今天这关怕是难过了，只因屋里除了张主任外，还坐着个周副厂长。
他强装镇定地跟俩人打招呼，说：“周厂长，培训班这档子事儿，还得再合计...”
不等他说完，周副厂长严肃地打断：“咱厂里讲究个规矩，我不过是个副厂长，您这么叫，把吴厂长搁哪儿啊！”
张主任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半点没有帮着打圆场的意思，显然他从李大伯这半截话里，听出这事情怕是办砸了。
李大伯在心里骂骂咧咧，进门那会儿喊他周厂长，还客客气气地应着，怎么一听事情没办成，立马就拉下脸来，这些当领导的，咋都是些翻脸无情的主儿。
“哎呦，瞧我这张嘴跟漏风匣子似的，周副厂长，您多担待！”他赔着笑：“话说回来，天佑说这次培训班是公安部的直属项目，红头文件都下来了，眼下却是没法子再添人。”
眼瞅着周副厂长脸色越发难看，他只能先画个大饼钓着对方：“不过下一期我早跟天佑说定了，到时候保准儿把您家小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可是能当上副厂长的人，又岂会这么容易被忽悠。
周副厂长狐疑地转向李大伯，似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培训班进不去没关系，拜师学艺这事儿，咱可以关起门来慢慢合计，私底下把事儿办妥贴咯！”
张主任给他倒了杯茶，附和道：“周副厂长这话在理，拜师是咱自个儿的事儿，又不归公安部管，昨儿晚上我也翻了老黄历，赶巧了，这礼拜天正是个黄道吉日，要不咱就定那天办拜师礼？”
李大伯被俩人盯得眼神躲闪：“眼下天佑满脑子都是培训班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就算这会儿拜师，他也没功夫好好教徒弟。依我看，等下一期培训班开班，让您家小子顺顺当当进去，再行拜师礼，既风光又不耽误学艺。”
见他一再推脱，周副厂长也彻底没了耐心。
珐琅厂的领导层早对李大伯藏着手艺，不愿意收徒的事意见老大，是他掺着点自己的盘算，从中周旋压下这事儿。可现在对方如此不识抬举，他也犯不着再给人留什么情面了。
“李师傅，咱厂子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您就跟杨师傅似的，抓紧带几个得力的徒弟出来。”
不待对方拒绝，他又转而吩咐起张主任：“我急着去开会，李师傅带徒弟这事儿就交由你跟着，赶紧把徒弟人选敲定...”
李大伯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硬着头皮打断两位领导：“我这手艺只传长子，不收外头的徒弟。”
这话正中周副厂长的下怀，他似笑非笑地说：“李师傅，都啥年代了还搞小家子这套？手艺是国家的，这传承是政治任务，不教徒弟就是对抗组织，到时候开大会批判，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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