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楚昭是七岁时才被接回楚家的,在此之前,她都在A市度过。
她可以是乖仔,可以是囡囡,也可以是野种,野孩子,没人要的脏东西。
唯独不会是G城名门,楚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但楚芙是。
在楚昭回来前,楚芙就已经以楚家明珠的身份,生活了七年。
没有人会刻意提起,楚芙只是楚家养女,而真明珠另有其人。
亲人疼爱,友人成群,楚芙有她想要却求不来的一切。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楚昭其实都不明白,不明白楚芙为什么会这么恨她。
十岁,她被楚芙不小心关进杂物间里,楚芙哭着出去喊人,说要找人救她出来。
楚昭坐在杂物间里等,从下午到黄昏,等到房间内部,快要彻底黑下去前——
她在一本花花绿绿的鸟类大全上,翻到了一页记录。
[杜鹃鸟]
[不营巢,杂食性,常以其他鸟类的蛋为食]
[该属动物均有“托婴”行为,即产卵于其它鸟类的巢中]
[待幼鸟孵化后,会把同巢的其他寄主卵,或幼鸟推下,让寄主亲鸟只抚养自己]
楚昭盯着书上彩绘着的那只杜鹃,看了很久很久。
蒙昧的明悟在她心头升腾,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阵痛。
她会是那只被推下的幼鸟吗?
————*
“商阙,楚芙知道你来找我吗?”
“……”我和你的事,为什么要提她?
商阙表情微变,为自己听到楚昭这话,心头涌现的第一反应。
他神情彻底冷下来:“她不知道。”
“但这跟我和你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楚昭面无表情,语气倦怠:“我倒希望是真的没关系。”
眼前这人,于楚芙而言,是从她这里拿到的战利品。
现在这个战利品,转过头来找她——
无论是什么原因,楚芙都不会很高兴。
而对方不高兴,就会想方设法地冲她发癫。
楚昭半点也不想,成为这两人PLAY中的一环。
她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情绪稳定到可怕,但精神上却又疲累到了极点。
楚昭只觉得厌倦。
“我先走了。”
楚昭说完,就真的转身,她一眼也没看商阙,自顾自地想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楚昭手臂一痛。
商阙:“我让你走了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商阙攥握着手臂,又拖拽回来。
大少爷下手根本没轻重。
楚昭猝不及防,一头栽撞进商阙的怀中。
与商阙胸膛的热度,心跳的声音,同时感知到的——
是从楚昭眼尾,斜划至侧颊的热辣痛意。
脸部本就是比较脆弱的部位,何况只差一点,楚昭的右眼,都有被刺瞎的可能。
后怕与疼痛一同涌现,楚昭嘴唇轻颤,一时竟有些发不出声音。
商阙毫无所觉,见楚昭待在自己怀里没动,意外的同时,心中竟有些满意。
他语气竟也不自觉缓和了许多:“楚昭,你别太任性。”
“后天晚上八点,在鼎尚楼,商家和楚家会再摆一场宴席。”
“到时你向我父母,以及请来的宾客,当众道个歉。”
“之前订婚宴上,因你而起的闹剧,也就算过去了。”
“昭昭。”商阙垂眼,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小发顶:“你放心,只要你摆正姿态,有我在场,不会让你受到太大的委……”
委屈二字还没能说全,一股大力撞在他胸膛。
商阙没能稳住,向后连退了几步,背部狠狠撞在了身后的路灯上。
“别再叫我昭昭!”这声音近乎嘶哑,像将欲崩断的弦。
也像胸口被花枝刺穿,黎明到来前夜莺最后的绝唱。
商阙错愕极了,抬眼对上楚昭通红的眼,那里面情绪繁杂,一瞬像溺坠深海。
“你……”他目光下移,停落在楚昭面上,那道明显是刚划出的猩红血痕。
商阙难得有些无措:“昭昭,你的脸……”
【昭昭,只要我还在,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昭昭,我知道他们都欺负你,觉得你哪里都不好,可他们是错的,你不要信他们】
【昭昭,你不要总是委屈自己,你很好,一千遍一万遍我都说给你听,你不要在意他们】
【昭昭,你在意我,在意我就好了】
【昭昭……】
楚昭用力地闭了下眼,声音因为过盛的情绪,而不住发颤。
“你不要……再叫我昭昭。”
她和商阙,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已经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变得更小丑了。
不去想和这位大少爷有关的任何事。
不去追问,为什么她和他只是三个月的冷战,她就要去参加商阙和楚芙的订婚宴。
她也不再试图去想清楚,人与人之间的誓言,为什么能变得那么快——
快到此前毫无预兆,一瞬间天翻地覆,潮涌潮退,却只把她抛留在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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