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站在风暴的中心,衣袂翻飞。
“父皇问儿臣,粮在何处。”
他的声音清朗,回荡在麒麟殿的每一个角落。
“粮,已至城外。”
这五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是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胡亥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还未收回去的悲戚与愕然,表情扭曲得有些滑稽:“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东西两市我都派人盯着,根本没有大宗粮食入城!哪怕是一粒米都没有!你在撒谎!”
韩谈也反应过来,立刻补刀:“陛下!太子这是在拖延时间!若是真有粮,为何禁军没有通报?这就是欺君!罪加一等!”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质疑,就在下一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报——!!”
一名负责守卫咸阳北门的禁军校尉,甚至顾不得解剑,踉踉跄跄地冲进大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盔都歪到了一边。
“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校尉因为极度的震撼和奔跑,嗓子哑得厉害,“北门外……北门外……”
“北门外怎么了?是有乱民冲击城门吗?”赵高眼中精光一闪,若是民变,那扶苏就彻底完了。
“不……不是乱民!”校尉大喘了一口气,终于喊了出来,“是商队!铺天盖地的商队!从北面官道一直堵到了地平线尽头!数不清的大车,上面全都插着‘奉旨运粮’的旗号!前锋已经进了瓮城,领头的人拿着……拿着太子的令箭!”
大殿内一片死寂。
嬴政霍然起身,龙袍带起一阵劲风:“你说什么?商队?”
“是!”校尉咽了口唾沫,“他们说……他们是来换盐引的!”
“盐引?”李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看向扶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殿下,您之前推行的盐铁改制,难道……”
扶苏微微一笑,转身面向嬴政:“父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移驾北门城楼,一观便知。”
……
咸阳北门城楼之上,秋风猎猎。
当嬴政带着文武百官登上城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失声了。胡亥死死地抓着城垛,指甲崩断了都浑然不觉,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视野所及之处,是一条长龙。
不,那是一条由数千辆乃至上万辆马车、牛车组成的洪流!它们蜿蜒在宽阔的官道上,绵延数十里,一直连接到天边的尽头。车轮滚滚,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每一辆车都装载得满满当当,沉重的车身压得车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车上高高堆起的麻袋,即使不用打开,只要看那沉甸甸的下坠感,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实打实的粮食!
这般规模,怕是有几十万石之巨!
“这……这这这……”韩谈浑身发抖,指着下面语无伦次,“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这不可能!关中所有的粮都在魏钱手里!这难道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不是地底,是北方,是赵地,是魏地,甚至是燕地。”扶苏站在嬴政身侧,指着下方那些虽然风尘仆仆却满脸兴奋的商队首领,“儿臣不调兵,不动库,只用一张纸。”
“一张盐引。”
扶苏从袖中掏出一张印着官印的票据,在风中展开,“大秦盐铁专营,盐乃百味之首,也是暴利之源。儿臣发布告令:凡运粮入咸阳者,不论出身,不论过往,每运一石粮,便可换取一张‘盐引’,凭此引,可在朔方盐池提盐一斗,贩往天下,官府免税,且受大秦律法保护!”
“对于商贾而言,运粮虽苦,只有微利。但贩盐,却是一本万利!为了这万利的盐引,别说是让他们把家里的陈粮运来,就是让他们去别国高价收粮,再千里迢迢运到咸阳,他们也会抢破了头!”
旁边的大臣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狠狠一拍大腿:“妙!妙啊!以利驱之,何需朝廷强征?这是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难怪……难怪会有这么多外地商贾蜂拥而至!”
王贲看着下面那壮观的景象,也不禁咋舌:“我说太子殿下,您这招也太狠了,以利驱人啊!”
此时,城下的商队已经开始入城。
那些商贾们挥舞着鞭子,大声吆喝着,脸上洋溢着即将发财的狂喜。而街道两旁,原本绝望的百姓们看着那一车车望不到头的粮食,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粮来了!真的有粮!”
“太子殿下万岁!大秦万岁!”
这欢呼声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直冲云霄,狠狠地抽在胡亥和赵高的脸上。
与此同时,城南米市。
几个早早收到消息的机灵伙计,疯了一样冲进各大粮铺。
“掌柜的!别睡了!天塌了!!”
“太子殿下从北边运来了几百万石粮食!现在的粮价已经不是跳水了,是跳崖了!刚才东宫那边直接挂牌,五钱!五钱一斗!”
“什么?!”
刚刚还做着发财梦,等着今天米价涨到五十钱的商贾们,瞬间如遭雷击。
那个抵押了全部身家、甚至连祖宅都押给了金源商会的魏钱,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眼球暴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随后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完了……全完了……”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苏齐那个充满怜悯的笑容。那哪里是借钱给他的善人,那分明是拿着刀叉,等着分食他尸骨的恶魔!
城楼上。
嬴政看着下方欢呼的人群,听着扶苏的解释,紧绷了五天的脸庞,终于舒展开来。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这个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眼底深处,第一次流露出毫无保留的赞赏。
“好一个以盐引粮。”嬴政大笑出声,笑声豪迈,“好一个阳谋!太子,你瞒得朕好苦啊!”
“父皇恕罪。”扶苏躬身,“若不瞒着,这出戏便演不真。若不演得真,那些贪得无厌的硕鼠,又怎会乖乖把吃进去的民脂民膏,全都吐出来?”
胡亥此刻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他看着扶苏那自信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输了。不仅仅是输了这一局,更是输掉了父皇的信任,输掉了与扶苏对抗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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