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万里当时满脸嫌弃地算着苏恒每个月干的破事，一边问清玄：“你是半点不怕苏恒这个少爷把剑霜寒给带坏了。”
清玄看着苏恒抱着一只抓来的鼻涕怪，追着剑霜寒整个莫问峰上蹿下跳，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师兄弟感情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清玄观趁着半夜，趴在两个徒弟的屋顶，观察了差不多一个月，他可以确定。
其实剑霜寒晚上也会害怕山风，有一次下雨打雷，苏恒吓得直接抱着剑霜寒哭唧唧，清玄仔细观察，其实剑霜寒也在轻轻发抖。
区别就在于，苏恒害怕他会说出来，而剑霜寒不会。
剑霜寒也想有人陪他玩，但是他一样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邀请。
这就是苏恒的第二个优势，他虽然也不知道师兄要什么，但是他有简单的处理方法，那就是苏恒会思考，当他也想要的时候，剑霜寒会不会要。
所以，两个弟子之间，就有了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
苏恒想要的东西会塞给剑霜寒一份，剑霜寒若是想要，就会默默收起来，若是不想要，就会放在清玄那里。
而且苏恒并不在乎剑霜寒怎么表达，总是每天都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去跟剑霜寒玩。被拒绝了，一般也不会气恼，而是去找别的乐子。
当然，既然是小孩子，就会有小脾气，苏恒想家，或者是觉得委屈了，就会毫无顾忌地又哭又闹。
剑霜寒就会选择默默把苏恒喜欢的东西塞进苏恒手里，还会带苏恒去山下的小镇玩，买玩具，买风车。
渐渐地，剑霜寒话也多了，整个人都逐渐正常了。
不过唯一让清玄头疼的是，剑霜寒这孩子，只吃素。
清玄蹲在厨房，看着厨修做菜，忍不住夹一块肉送进嘴里：“这肉做得很香啊，你说我徒弟怎么只吃菜？”
九岁的小孩子，只吃菜还怎么长身体。
想不到，清玄发愁的时候，苏恒也爬了进来：“师尊，昨天的肉馅剁得不够细，还是有肉味啊。”
清玄困惑：“你小子又要干什么？”
苏恒手一摊，指挥着厨修剁肉，一边剁肉一边解释：“我爹跟我说，大师兄可能是看到吃人肉了，所以他现在看到肉，就想起吃人肉的场景，会恶心想吐，本能抵触。”
清玄突然想起，第一次跟剑霜寒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看到肉菜的时候，瞳孔有一瞬间的扩大。
不过，那天剑霜寒扒了好几碗饭，清玄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那是恐惧，而不是饿了好几天？
苏恒拉着清玄的手，笑眯眯地道：“师尊，要不今晚吃鱼面嘛，我可是好久没吃到了！”
鱼面就是将一整块鱼肉，铺上面粉，然后捶打成一块展开的“面皮”，然后切丝成面条的形状。
清玄点了点头：“鱼面也不错，不过我看你师兄吃素时间太久了，为了防止他肠胃受不了，还是清淡一点吧。”
于是，这么一份鱼面，直接下锅，做成清汤挂面的样子，再放上新鲜的蔬菜。
应该就勾不起剑霜寒的记忆了吧？
厨修有了思路，当晚的鱼面，剑霜寒当真没有察觉，吃了下去。
后来清玄要处理的就多了，毕竟这件事的关键并不是剑霜寒挑食。而是这孩子看到了吃人。
清玄并不知道剑霜寒在仙魔战争中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拜师的时候，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竟然就看到了人吃人，成了心魔。
那晚，清玄给剑霜寒掖被子的时候，在剑霜寒床边坐了很久。
归根结底，是仙魔战争错了。
第二天，清玄将剑霜寒单独叫到了莫问峰的桃树下，缓缓对剑霜寒道：“寒儿，你可曾想过，自己因何拜入天剑宗？”
剑霜寒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最后低下头，小声道：“我想活下去。”
活下去啊……
清玄温柔地摸了摸剑霜寒的头：“寒儿准备怎样活下去呢？”
怎样活下去？
那一刻，剑霜寒的脑海一片空白。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怎样活下去？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样活下去：“师尊……他们都死了，我若是也死了，那他们还会存在吗？”
活着，只是因为不能死。
就算是天才，在如此小的年纪，在乱世求生，面对着被吃、被杀、暴尸荒野的结局，他们固执地相信，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当同伴一个个死去，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冲破了希望。
最终只剩下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
就像，失去了玉衡君时的清玄和秋月凝。
清玄摸着剑霜寒的头，轻声道：“寒儿，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九州大陆之人，死亡后，会通过归墟，忘却前尘，踏入轮回，重新转世。在这个过程中，一切悲伤与绝望，都会随着轮回而治愈，你的同伴并不是不存在了，他们只是离开了痛苦，等待着另一种与寒儿重逢的方式。”
他们只是，在等待。
那一刻，淤积在心头的那股气，随着眼眶中砸落的泪水，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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