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李楼村，这村名跟村里一个叫李楼村的人重名了。这李楼村本来就是个普通村民，可一场暴雨之后，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那天夜里，暴雨冲垮了李楼村后山的古墓，露出了一个青石祭台。李楼村这人贪财，摸黑就去了祭台那，想偷点值钱的东西。他瞅见祭台中央有个陶坛，伸手就去拿。嘿，这坛身符咒突然就剥落了，黑暗中还传来指甲刮陶壁的刺响，吓得他一哆嗦，手一滑就把坛口摔裂了。这时候，一股腐杏味弥漫开来。月光照进裂缝的瞬间，李楼村往坛底一瞧，好家伙，蜷着个穿戏服的女子骨架，头骨眼眶处还卡着半枚铜钱。
当天夜里，李楼村就高烧不退，梦里总听见那女子唱《牡丹亭》，可词句却变成了：“开我骨锁，换你皮囊……”
清晨烧退了，李楼村发现自己能预知三秒后的事。邻居抬脚，他就知道人家要踹狗；村长掏烟袋，他就闻见烟丝味。他那个狂喜啊，可没注意左手小指生出了青斑，指甲还诡异地变尖变长。
这能力让李楼村在赌场赢回了十年欠债，可青斑也蔓延到了脖颈。他往镜子里一瞧，颧骨日渐凸起，嘴唇薄如刀锋，活脱脱像戏台旦角。更吓人的是，深夜他总觉得后背发痒，一抓挠，竟抠下带着胭脂香的皮屑。
他拿着陶坛去县城当铺销赃，老板盯着陶坛惊呼：“这是封魂坛！”原来民国时戏班名角柳莺被班主活埋进坛，咒她永世不得超生。老板伸手要摸坛身，李楼村眼前突然闪过画面：枯手从坛口伸出刺穿老板眼球！他猛然后退，老板却在下一秒惨叫着捂住流血的眼睛。
李楼村吓得躲进老宅，半夜却被唱戏声惊醒。妆镜前坐着个穿褪色戏袍的背影，水袖一甩露出森森骨手：“偷我身子，便替我报仇。”镜面还乍现血字：班主周阎、琴师胡三、鼓佬刘瘸子。
三日后他在镇口撞见疯癫的胡三。老头十指尽断，嘶喊：“柳莺索命了！”话音刚落，胡三脖颈突现勒痕，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一样吊上了槐树。李楼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心正无意识捻着根本不存在的琴弦。
这时候，李楼村的脸已经跟柳莺八分相似了。他找到柳莺坟茔，碑文记载她因拒当军阀姨太被毒哑嗓子，周阎为巴结权贵将她活祭。暴雨中坟土翻涌，爬出七具戏服骷髅，每具骨架的关节都钉着铜钱。骷髅们围着他跳傩戏，唱词阴森：“生替死，皮换骨，仇未报，戏不停！”李楼村右眼突然剧痛，一抠，竟抠出半枚带血的铜钱，正是坛中卡在柳莺眼眶那枚。铜钱落地时，他看见柳莺被铁钳拔舌的幻象。
李楼村的脸变得越来越像柳莺，他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对劲。他去镇里的时候，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自己也觉得浑身难受，那青斑已经快把他整个人都占满了。
古董贩子收走陶坛那夜，李楼村全身皮肤溃烂流脓。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贩子暴毙家中，死时穿着戏服，脸皮还被完整剥下。李楼村翻出当铺老板遗留的县志，发现柳莺竟被卖入阴间妓院“百花窑”，老鸨抽她腿骨做琵琶，颅骨制成溺器。他一想到这些，忍不住呕出大摊胭脂色黏液，黏液自动聚成残缺地图。他顺着地图找，在百花窑遗址那，瞧见废墟里摆着个新封的陶坛，坛身未干的朱砂写着他的名字。
李楼村的脊椎开始弯曲，走路就跟戏台踱步似的。鼓佬刘瘸子葬礼上，他不受控制地跳上棺材唱起了《锁麟囊》。唱到“收余恨，免娇嗔”时，棺材里伸出骨手抓住刘瘸子尸体，两具骸骨在众目睽睽下扭打撕咬。
当天夜里，李楼村后背隆起个肉瘤，肉瘤裂开，露出半张美人面。柳莺的声音从瘤中传出：“周阎躲进镇公所了，那里有……”话还没说完，肉瘤突然喷出黑血。原来他瞥见镇公所地下室内，周阎正把桃木钉锤进贴他名字的陶坛。
李楼村一咬牙，闯进地下室，看见周阎脚下堆着七个封魂坛。周阎狂笑：“当年抽她魂魄分装七坛，没想到你能集齐怨气！”说完就挥斧劈向李楼村。这时候，柳莺的怨灵从李楼村体内钻了出来，白骨手指直插周阎咽喉。
濒死的周阎咳出血块，说出了个惊人的秘密：“你爹…李老蔫…才是牵线的龟公！”李楼村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记忆碎片，想起父亲醉酒炫耀把逃荒女卖给窑子，那女子嘴角有颗和柳莺一样的朱砂痣。
柳莺怨灵尖啸着撕碎周阎，李楼村身体加速异变。肋骨刺出皮肤形成戏服支架，溃烂的皮肉上自动浮现金线刺绣。他在祠堂找到父亲灵牌，牌位后藏着张卖身契，买方签名竟是李老蔫！
铜钱从眼眶滚落，李楼村彻底变成柳莺模样。阴风卷着他飘向戏台，台下坐着三百个无脸观众。琵琶骨剧痛中抽出白骨琵琶，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正弹唱《孽债记》，这可是当年百花窑逼妓女接客的催命曲。
真柳莺的残魂从李楼村天灵盖钻出：“七个坛子封着我七魄，烧了它们！”李楼村滚进百花窑废墟点燃油罐，火中七个陶坛炸裂，冲出七道黑影钻进他体内。皮肉如蜡油融化，露出贴满铜钱的骨架。柳莺残魂轻抚他头骨：“最后一个仇家…是你啊。”火焰吞没陶坛的刹那，李楼村看见父亲当年将毒药灌进柳莺喉咙，而幼年的自己攥着卖身钱买糖吃。
如今，百花废墟常出现个描花脸的戏子，逢人便递出陶坛：“开坛换富贵？”要是有人接坛，就会看见坛底映出自己未来的骷髅相。戏子脚边总堆着新收的封魂坛，坛身朱砂名字隐约是李老蔫、周阎……最新一坛贴着张二狗，正是昨夜开坛的赌徒。月光照见戏子褪色的戏袍下摆，一缕未烧尽的符咒残片飘落，依稀可辨“李楼村”三字。七个黑影正按着他骨手，在湿泥上捏制第八个陶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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