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在成年前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否则下次又祸害了谁家的小孩，说不定就没这么走运了。”
顾辉说话的时候沉重的眼神落在顾耀祖身上。
杜玥饶知道这是对顾耀祖的一种变相保护，可总归是要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
“总不能让他编一辈子竹筐，种一辈子地吧……”如果有更好的出路，哪个当爹当娘的想让孩子和他们一样苦。
可他家情况特殊，顾辉摇摇头，不再说话，一副拒绝和杜玥饶沟通的模样。
顾耀祖闻言，或者竹筐扶手的手发白，从始至终咬着唇一言不发。
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回到家以后，杜玥饶忍不住和顾肆提起这件事。
“如果是别人，我能帮你，那个人是我哥，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杜玥饶喉咙中的话哽在出口，叹了口气。
也尊重了人各有命的事实，对于顾耀祖来说，在家里编竹筐，或许比上学更适合他。
上了五天的课，周六周日一家人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杜玥饶睡醒的时候，顾肆不知道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哪里。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给孩子们做南瓜饼。
之前孩子们吃过一次十分喜欢，但制作南瓜饼的过程太麻烦了，杜玥饶很少做。
正好今天有闲。
她正一边悠闲地做着午饭，一边看着网课。
传来一阵异响，担心别人看到自己手中的平板，杜玥饶迅速将东西收起来，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杜玥饶正忙着做饭，起初还以为是来找两个小家伙玩耍的小伙伴，随口开口道。
“他们两人还没回来，你可以在我家稍等一会儿。”
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二婶婶？”
杜玥饶正在做饭的手一顿。
顾耀祖？
“耀祖，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杜玥饶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惊诧。
顾耀祖的手扒着门框，大半个身子也躲在门后，不敢进来。
杜玥饶也没有催促他，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过了很久，顾耀祖才深吸一口气，从门后站了出来。
整个身子暴露在杜玥饶面前。
他比从前瘦了很多，几乎已经到了营养不良的状态。
他给自己打气加油后，才缓缓开口。
“二婶婶……我……我想上学……”
杜玥饶听到这个请求，并没有太意外。
刚才看到顾耀祖这副犹豫的样子时，杜玥饶已经大致猜到了。
“好啊，你自己有上进心就好，明天和我们一起……”
杜玥饶话才说了一半，顾辉闯了进来。
二话不说，拉着顾耀祖往外走。
一边走着一边给杜玥饶说。
“弟妹，你别听他的，他不去上学。”
一切发生的太快，杜玥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顾耀祖已经被他爹带走了。
最后顾耀祖只留下一个眼神。
一个不甘心，无力的眼神。
一个不该出现在七八岁小孩脸上的眼神。
“等等！”
杜玥饶上前叫停了顾辉。
“上学的事是国家规定的，小学也是公社组织举办的，大哥你这样是在违抗组织吗？”
顾辉突然停下了脚步，张着嘴解释着什么。
“我没有，只是……”
“没有的话，明天就让耀祖来上学。”
丢下这句话以后，杜玥饶也不看他的反应，匆匆跑进家门。
顾辉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
顾耀祖“噗通”一下，跪在顾辉面前，虽然低着头，但声音却铿锵有力。
“爹，我想去上学，从前的错误，我绝对不再犯了。”
一句话，让顾辉湿了眼眶。
今天孩子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当时削断指头的行为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孩子心头上。
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却像是加了肥料一样，在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
顾辉欣慰的同时，更多的是难过。
只怕肥料太大，烧苗。
“不是爹不让你去，而是现在这村子里，谁不怕你，你去上学，不是遭他们的白眼吗。”
顾辉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他才七岁，如何能承受得了那样的恶意？
顾耀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坚韧。
“爹，我不怕，就让我去上学吧！”
说完这句话，顾耀祖对着顾辉，“邦邦邦”奋力磕了三个响头。
顾辉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决心，非要上学。
但孩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挥挥手，随他去吧。
顾耀祖在门外，跪到天黑，才进了家门。
邱梅知道顾耀祖要去上学，兴奋得整晚上不睡觉，给他缝背包。
虽然邱梅觉得上学没用，但只要儿子不用每天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编竹筐，她就是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当顾耀祖背着破旧的布包进到班级里的时候。
杜玥饶心中了然，昨天她听到了父子两人的对话。
加上她心里清楚，顾辉虽然沉默寡言，但心里十分爱国，只要提到对国家有利的事，他不会放任不管。
不同于杜玥饶的反应，其他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顾耀祖，里面透露着探究和恐惧。
他们没少听说关于顾耀祖这个小霸王的传言。
和顾肆不同。
大家对顾肆是畏惧，而对顾耀祖是憎恨。
顾肆虽然凶，但从小到大，从来没对村民们有过任何伤害行为，反而是个拳头硬心肠软的人。
但顾耀祖不一样，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作天作地的，家里人也不管，上次还差点害死桂兰婶婶家的五牛了。
想起这件事，大家的眼神又落在五牛身上。
只见他看见顾耀祖，就好像老鼠看见猫一样，脸上闪过恐惧。
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从前那些耻辱带着害怕的回忆涌上心头。
“咳咳，耀祖以后跟着我们一起学习。”
话音停顿之后，空气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大家好像都听到了什么惊悚的消息一样，纷纷不安着。
窃窃私语着，生怕自己会成为顾耀祖的下一个欺负对象。
“顾耀祖，你坐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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