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壁水市市中心的铜质钟楼,敲响了第十一下。
钟声不似预期的清脆透亮,反倒裹着几分沉闷的共振。
许是连日来的炮火震动,让钟体与悬索间积了层细尘。
指针悄悄滑到11点45分,阳光像一把薄刃,从政府大楼穹顶的玻璃天窗切进来,落在市长顾轩容的肩头,又滑到地上,碎成一地晃动的光鳞。
他负手踱步,皮鞋跟在大理石面上敲出清脆的“嗒…嗒”声。
“市长,您已经走了近两个小时了。”
年轻的秘书林野贴着墙,声音轻得像怕惊动灰尘。
“你小子记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数着呢,怕您拐进消防通道,那边没窗,光太硬,容易刺眼。”
顾轩容脚步一顿,回身看他。阳光此刻恰好爬上他的眉骨,镀亮了鬓角的霜白:“小林,你读过《左传》吗?”
“报告市长,只背过《曹刿论战》。”
“那你该记得:‘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抬手,指尖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无形的弧线,“可他们忘了后面还有一句——‘彼竭我盈,故克之。’”
“可军方不信这套理论。”林野垂着头,不敢抬眼,“他们只看得到当下的巨大伤亡。”
“那壁水市就不守了?往轻了说,是一座城的丢失;往后了说呢?一旦战事不利,今天能弃壁水,到最后,是不是连首都都要拱手让人?”
林野垂着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皮鞋脚尖,他跟着顾轩容快七年了,比家里的晚辈见得还勤,早摸透了这位市长的性子。
官员的秘书从来都不只是传声递物的,更像是半个家人,那些藏在公文背后的压力、说不出口的纠结,他大多看在眼里。
顾轩容不是好战,是肩上扛着三百万百姓的安危,放不下那份“守土有责”的担当。
“知道我为什么不退吗?”
顾轩容的声音低下去,“滩沙江战役筹备了近一个月,沙盘推了二十七次,后勤纸面作业堆起来比人高。如今说撤就撤,那不是撤退,是抽掉老百姓心里最后一块砖。”
他抬眼,目光穿过窗棂,落在楼下的街道上。
阳光正好,可街道上却不复往日的繁华,三三两两的平民拖着行李箱,背着包袱,脚步匆匆地往城外走。
有的老人走不动,被年轻人扶着,嘴里还念叨着家里的坛坛罐罐。
顾轩容的目光暗了一度。
战前不准撤,说要“决战到底”;如今令旗急挥,又要“限期撤离”。
何解?
无非是难民潮涌向后方,粮草、住所、医药皆成重负。
不如留在前沿,既能扛沙包,也能补枪眼。
这些算盘,他看得通透,却也寒心。
“可军方说,后方的沪嘉铁路有永备工事,”林野小声提醒,“钢筋水泥浇筑的,纵深达三公里,能省数十万条命。”
“他们只看得到眼前,以后呢?”
顾轩容笑了一声,那笑意像冰面裂开,“淞沪当年也有永备工事,南京也有长江天堑,后来呢?”
“仗打到巷口,拼的不是混凝土,是人心。”
“今天我们把壁水让给感染者,明天溃退的就不是地图上的红线,是报纸头版的照片,孩子抱着断墙哭,老人坐在行李箱上抽旱烟。”
“到那时候,你猜记者会怎么写?”
“‘顾轩容,壁水弃儿。’”
这七个字,我担不起,也不能担。”
“可是…市长,军方哪里听得进这些啊!”林野的声音已带着难以抑制的哀叹,眼眶泛着红,“滩沙江打成了什么样子,您清楚。”
“江岸的沙子被血泡得发乌,一踩就溅黑水。平民的数目字已经按‘亿’往上翻,士兵伤亡更是没法统计,粗略估计都在五百万以上。他们打怕了、也打累了,脊椎骨更像是被打断了…您跟他们谈‘彼竭我盈’,他们听见的却是‘再填五百万’。”
“别说了。”
顾轩容抬手打断,指尖若有似无地替他掸了掸肩畔并不存在的浮尘,声音忽然柔软,像阳光里化开的蜜。
“以后别靠墙站,墙太凉。年轻人,骨头还没长结实。”
“我…”
林野一时语塞,他盯着市长垂着的眼睫,那动作里的疏离、语气里的刻意柔和,都透着不寻常。
不过是句无关紧要的叮嘱,却像在提醒他,刚才替军方辩解、句句回避“守城”的话,已然逾矩。
“走吧。”顾轩容收回手,转身时背影挺得笔直,语气故作洒脱,“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顾轩容,决心与这座城共存亡。”
林野还想解释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被市长投来的目光堵了回去。
那双眼眸里盛着化不开的威严,像山巅的雪,冷得人不敢再往前半步。
他何尝不知道,市长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
这座城需要一个交代,需要几个拿得出手的官员,用性命给上头的指令、给底下的百姓,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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