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七年秋，青州市下起了十年不遇的暴雨。
林开元站在信号塔顶层的检修平台，雨水顺着透明防护罩往下淌，把整座城市泡成模糊的光团。他摘下沾满水雾的护目镜，工具箱里的通音匣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这是本月第七次紧急信号故障。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声波校准仪，淡蓝色的光斑扫过金属塔身时突然变成血红色。仪器屏幕闪过乱码，最后定格在一串倒计时：23:59:59。
"见鬼了。"林开元对着通音匣喊话，"控制台？能听到吗？"回应他的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擦话筒。他想起三天前失踪的同事老张——最后传回的检修记录里，也有这样诡异的杂音。
雨幕中突然炸开一声惊雷。林开元浑身一抖，校准仪脱手飞出防护罩，在三百米高空划出幽蓝的抛物线。他下意识抓住栏杆，却摸到某种湿滑粘腻的东西。低头看去，铸铁栏杆上爬满青灰色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林开元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未知号码"，喉结动了动。这个私人号码只有母亲知道，而老人家三年前就——
"喂？"他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暴雨声消失了。
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间杂着液体滴落的回响。林开元正要挂断，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别回家。"那个声音像是被水泡过般肿胀，"厨房的冰箱...在渗血..."
通讯戛然而止。林开元后背抵住冰凉的铁架，发现防护罩内侧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那些水珠正缓缓聚拢，在玻璃表面勾勒出人脸轮廓。他抓起工具箱冲向应急通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电梯停运了。林开元在漆黑的安全通道狂奔，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大片霉斑正顺着排水管向上攀爬。他闻到腐烂海藻的味道，这味道在推开公寓楼大门时达到顶峰。
值班室空无一人。电子屏显示着22:47，但林开元分明记得半小时前看过手机——当时是23:15。他摸出手机，锁屏时间赫然跳回22:47，电量从78%变成了血红色的1%。
"叮——"
电梯突然恢复运行。林开元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流。他住在17楼，此刻电梯却显示正从地下三层升起。当数字变成"-1"时，轿厢里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林开元转身冲向楼梯间。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每一层拐角处的消防柜玻璃都蒙着水雾，隐约可见苍白的掌印。跑到七楼时，他听到头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
"苏小姐？"他对着楼上喊。住在1802的钢琴教师总在这个时间扔垃圾。但回应他的只有某种黏稠的蠕动声，像是章鱼触手滑过台阶。
终于冲进1702室，林开元反锁三道门栓。手机自动连上无线网络的瞬间，数十条消息提示音炸响。全是物业群发的通知：地下车库渗水严重，请勿使用电梯；声控灯电路故障，建议携带照明设备；第二座出现不明霉菌...
厨房传来滴水声。林开元僵在玄关，想起那通诡异电话。他摸到墙上的开关，暖光灯亮起的刹那，冰箱门缝里渗出一缕暗红。
橡胶密封条正在融化。林开元戴上检修用的绝缘手套，指尖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整台冰箱发出痛苦的呻吟。冷冻室抽屉自行滑出，二十七个冻成冰坨的保鲜盒整齐排列，每个盒子里都装着——
黑色长发。
林开元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流理台。那些发丝在冰层下缓缓舒展，如同被唤醒的水母触须。最底层的盒子突然炸裂，碎冰碴溅到地砖上，腾起带着腥味的白雾。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对方头像是个模糊的雨夜街景。林开元想移开视线，却发现屏幕里的画面在动——雨中走来的人影穿着和他同款工装，左手提着不断滴血的工具箱。
拒绝键失灵了。视频接通的刹那，林开元看到"自己"正站在信号塔顶端。那个"林开元"缓缓转头，眼眶里涌出浑浊的泥水："快逃...它们顺着电话线..."
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一只泡胀的手抓住镜头。林开元终于看清背景里的信号塔——本该银灰色的塔身布满霉斑，塔尖插着半截腐烂的胳膊。
他砸碎手机冲进浴室，却在水龙头里闻到海水咸腥。镜面蒙着厚厚的水雾，擦净后映出的身影让他血液凝固：另一个"他"正贴在镜子里，青灰色的手指正在玻璃内侧划出歪扭的字迹——"我在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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