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和汝王坐在椅子里沉默不语。
皇帝明发圣旨昭告天下。
汝王和林炎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接到了各自府中的书信。
这三道令人不安的圣旨如一片乌云遮住了天空，让人心中烦闷。
正午一过，李静娴也不安起来。
就连赵靖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李弘毅迟迟不见踪影，楚长云等人加强了护卫。
一顿年夜饭吃得索然无味，赵安觉得手里的饭盆都有点沉了。
直到夜已过半，赵安强打精神招呼着众人出门放烟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响起在来庄子的路上。
小乔飞速地扑起内院。
“殿下，李大人带人来了，离我们这里已经不足百米，想来如今该进庄子了。”
李静娴面色一松。
“二叔在哪里？”
她脚步匆匆要出去相迎，赵安说道：“我与你同去。”
李静娴脚步一顿，还未及开言，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进了院子。
走路的人显然有些急切，进屋的时候脚下又是一个踉跄。
众人定睛一望，都愣住了。
大年夜，只见李弘毅一身素白，头上已经摘去了束发冠带，只插了一支白玉笄，腰间的玉带也已卸下，面上带着悲怆。
一进门便撩衣跪倒，哽咽道：“殿下，边关战报，前路先锋官李静山战死，元帅李明毅副先锋官李静松被困失去联络，府上老太太闻此噩耗，已经去了……”
李静山，李静娴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忠勇王李明毅的次子，一向骁勇善战。
李静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赵靖和赵清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赵安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伸手摸上了腰间装着平安符的荷包。
这是外祖母每日亲自诵经，在佛前供的平安符，荷包都是亲自带着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上头只绣了一味药草，“当归”。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见外祖母一面，她老人家便去了。
有泪水湿润了赵安的眼角。
他又想起大舅舅的殷殷嘱咐，甚至在信里安抚他不要害怕，有李家在呢。
没想到，他还没回去，便变了天……
林柔无声的立在他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赵安强忍悲痛上前扶起哭得几乎昏倒的李弘毅。
“请舅舅节哀，您上座罢。”
李弘毅挣脱了手臂，俯身一拜，“殿下，老臣是来辞行的。”
赵安一愣，方才回过神儿来。
“舅舅是要回京奔丧？我与舅舅同去。”
李弘毅虎目含泪。
“非也，边关群龙无首，陛下已经下旨，命我暂代主帅之职，军情紧急，老臣这便去了，特来向殿下辞行。”
赵安大惊失色。
“舅舅！”
李弘毅当年便是因为膝盖有疾，因伤退下来的。
如今却要到边关去，岂不是……
李弘毅含泪微笑：“殿下放心。有李家儿郎在必会护着殿下江山永固，安泰万年。”
赵安泪水夺眶而出。
他一把抱住舅舅哭得泣不成声。
李弘毅抚着赵安宽阔的后背。
将铁塔一样的赵安当做了孩童，掌心温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
“不怕。”
赵安的身体一抖，大舅舅也一遍遍的写信给他，说的最多的，便是“别怕。”
李弘毅在寒夜中启程上路了，将庄子里众人的泪水抛在了身后，毅然的走了。
林炎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早就猜着了，只是不能说出口。
能让皇上如此仓促的连下三道圣旨，必然是边关有了意外。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非常时期入主东宫，是为了安定民心。
倘若李弘毅再稳不住局面，皇上必是打算御驾亲征。
如果说之前有让赵安去边关视察之意，现今凶险至此，皇上是舍不得让儿子去了。
昭告天下，日后定下太子监国，皇上必是打算自己去边关。
凤安宫里一片灯火通明。
“你如愿了？”皇后的声音带着尖锐，“我李家就要死绝了，你如愿了？”
皇帝坐在榻上，神色平静。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有他在一日，李家安稳一日。
可他从前没有子嗣。
对这个决定，他一生都不后悔。
但无论是谁上位，李家的下场都是注定的。
可他不一样。
他爱屋及乌，让李家人卸甲归田平安退出朝堂，又何尝不是一种爱护？
纵然李家风光不再，哪怕被人欺上门，总还有香火延续。
皇后转过头，任泪水不停的滑落。
只听脚步声渐近，有人低声道：“我大约要自己去一趟边关，你在家照顾好母后和咱儿子，太子妃的身子要紧，你别大意。”
皇后身子一震，泪眼朦胧的望向看了扎根心底几十年的那张面孔，“你……”
皇帝微笑：“你不想我去？”他歪着头，带着几分少年时的模样，“那你舍得我，还是舍得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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