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红她二姐王保英和赵铁生刚迈进屋子没多久，熟悉的自行车铃声便在院门外响起，紧接着，她大姐夫回来了。
今日，连一向忙碌的王父和胡母也早早收工回家。
这反常的情况，让赵铁生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既紧张又期待。
一瞧见王卫国和胡盼儿进门，赵铁生像是被按了起身键，瞬间站了起来，双手局促地在衣角处来回蹭着，脸上带着恭敬又略显紧张的笑容。
王卫国走进堂屋，目光从赵铁生身上一扫而过，没吭声，但那微微皱起的眉毛，却将内心的不满展露无遗。
赵铁生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打招呼：“王叔、胡娘……”
话还没说完，王卫国便打断道：“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了饭再说。”那语气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严肃。
赵铁生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问候与寒暄，瞬间被堵了回去，只能默默点头，又缓缓坐了下来。
饭桌上，饭菜冒着热气，香味四溢，可气氛却异常压抑。
平日里爱说笑的孩子们，此刻也被这安静的氛围感染，一声不吭地埋头扒饭。
大家的筷子在碗碟间机械地移动，只有轻微的碗碟碰撞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王卫国作为一家之主，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很少发脾气，邻里都夸他和善。
可他要是真发起脾气，那气场，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抖上三抖。
此时，他沉着脸，默默吃饭，让在座的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而始作俑者本人——赵铁生，更是如坐针毡。
……
碗筷碰撞的声音逐渐停歇。
王保红三姐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擦拭着桌面，将堂屋整理得井井有条。
期间，屋内只有收拾物件时的轻微响动，没人发出多余的言语，氛围多少有些压抑。
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卫国缓缓放下手中的烟杆，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赵铁生身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铁生啊！今个咋就你一人来了？”
那声音虽不大，却裹挟着多年积攒的威严，好似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打破了饭后的寂静。
话一出口，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在赵铁生身上，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
赵铁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有些局促，双手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搓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与王卫国的对视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开口说道：“王叔，我……我本想带着我娘一起来的，可她……”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
王卫国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和善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疑惑与不满，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冷淡：“咋个？你娘是对我们家有啥意见吗？”
这话一出口，仿佛给屋内的空气降了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那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在了赵铁生的身上。
赵铁生只觉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就苍白了几分。
慌乱之中他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王叔！我娘她……”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哽住了，思绪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今早的回忆当中。
清晨，阳光还未完全驱散薄雾，赵铁生便心急如焚地守在自家小院里，眼巴巴地等着大巴车师傅的到来。
当他从大巴车师傅口中听到了那句话后，他瞬间就激动得眼眶泛红，怀揣着满心的期待，冲向了他娘的房间。
一推开门，他便满脸期待，语气里满是恳切：“娘，今天王家让我带你一起去商量我和保英的婚事，这可是我的大事，您陪我走一趟吧。”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那是对幸福未来的憧憬，也是对母亲陪伴的渴望。
然而，母亲坐在床边，目光游离，沉默不语。
他不甘心，搬来凳子，坐在他娘身旁，开启了漫长的劝说。
从第一次与保英相遇时的心动，讲到这些日子相处里的点点滴滴，他将对保英的深情毫无保留地倾诉。
他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母亲却始终低垂着眼帘，一声不吭，好似一尊沉默的雕像。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着返回县城的大巴车即将出发，只剩下最后20分钟。
母亲缓缓起身，脚步迟缓地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动作像是凝固了一般，缓慢而沉重。
她抽出里面的纸张，双手微微颤抖着递到他面前。
赵铁生接过，看到“断亲书”三个大字时，脑袋“嗡”的一声，如遭雷击，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僵住，仿佛被定格在了时间里。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断亲书上那一个个鲜红的手印，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像是要把这诡异的一切看穿。
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那一大家子人同意按上手印的。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中的断亲书也跟着簌簌作响，嘴唇也微微哆嗦，喉咙像是被一团湿棉花紧紧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母亲将他推出房门，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愁与不舍：“儿啊！这么些年，娘知道你过得不好，娘不瞎，娘都看得见！”
“你受的那些委屈，娘都记在心里。”说着，母亲的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娘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欺负。”
“这些年……不管怎么样，老赵家也算是给了你一口饭吃，护了咱们母子俩的周全，往日里的那些事，你就当还了这一份恩情吧！”母亲抬起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可那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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