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一张脸涨得通红，打量着苏晚和贺丞光，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哪不对劲。
“教育局到了。”
贺丞光率先下车，替苏晚开车门。
前方是灰色二层办公楼，门前两棵大榕树，阳光直照，教育局三字映入眼帘。
衣着朴素的苏晚从车上下来，她只有这一身衣服，昨天洗完澡立即晾晒，睡衣还是宁莉给拿的。
贺丞光看着她的侧脸，眸光闪了闪：“你要去证明自己的文化水平？”
这件事令人匪夷所思。
苏晚点头，“多谢贺团长送我一程。”
“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吧。”
贺丞光摆了个请的手势，不给苏晚拒绝的机会，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进了教育局大厅。
迈进大门之前，苏晚深吸了一口气，才大步走进。
厅里一片安静，苏晚径直找到一位路过的同志进行询问：“您好同志，我有要事，请问你们领导现在有时间吗？”
捧着文件的干事一脸莫名，“这位同志，领导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话音未落。
“这位女同志，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和我说，我是教育局主任。”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恰巧从二楼下来，撞见这一幕，好奇上前，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那位手捧文件的干事连忙来到主任身后。
苏晚眼前一亮，原地站直身体，抓住机会自我介绍：“主任您好，我是苏晚，来自农村，今年十九岁，目前我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凭，但是我系统自学了初高中包括大学知识，就拿数学来说，函数，数列，立体几何这些在高中重难点知识，圆锥曲线题，数列求难题我都能精准解答！”
苏晚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一口气自我介绍。
主任面无表情，干事噗嗤一笑：“这位女同志，你还是安安生生上小学去吧，这学习的事，可不是你随便说两句就行的。”
苏晚无视他，目光落在主任身上，再次开口，用流利的英语做自我介绍。
“Good morning. My name is Su Wan. I'm 19 years old……”
少女衣着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站在人来人往的教育局大厅，目光坚定，用着流利的口语介绍自己，脊背挺直，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这段英语自我介绍，在现代算不上什么，但在落后的79年，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随着苏晚最后一句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眉头紧皱的主任抬了抬眼镜，高看了苏晚一眼。
“的确，你这段自我介绍足够证明你学历不止小学水平，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苏晚同志，你可以寻求其他机会提升自己，而不是非来教育局走捷径。”
苏晚一顿，没有放弃：“主任，我没有走捷径，只是想要一次高考机会，我会证明自己的。”
她无比真诚：“农村条件不好，我一出生让保姆抱错，没有条件进入学校系统学习，这是我的遗憾，但是主任，我没有放弃，长年累月自学，希望您能够给我一次机会。”
主任已经不耐烦了，“苏晚同志，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请你离开。”
苏晚坚定，把脸皮发挥极致：“我不走，我只想要一次机会。”
主任冷笑，耐心耗尽：“同志，要是全天下的人都像你这样，还要学校做什么？”
“高考规定上说了，只要二十五岁以下的知识分子，都有高考资格。”
苏晚不依不饶，主任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
“你喜欢自我介绍，就继续站在这好了！”
主任一声嗤笑，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冥顽不灵想要走捷径。
抛下话，他没有看一眼苏晚，大步出了门。
苏晚低眸，说没有受到打击是不可能的，守在门前的贺丞光冷冷瞥了眼踏出门的主任，大步上前。
“你刚才的自我介绍，我听到了，你完全有参加高考的能力，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给你联系这方面的人，给你这次机会。”
这对于贺丞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苏晚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苏晚抬眸，迎着上午炽热的光线对上那双蕴含担忧的眸子。
他似乎在气愤刚才那位主任的态度。
苏晚却没有太多奇怪，只是意外他的反应，在贺丞光紧蹙的眉头下，她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不用了，贺团长，你先回去吧，这里我自己可以的。”
贺丞光还要说些什么，苏晚转身，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门前，正对着大厅。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少女流畅的背诵回荡在安静的大厅，字字清晰，堪比广播员，令人动容。
换作一般人，刚才第一面受挫恐怕就禁不住屈辱感转身离开了。
遭到拒绝的贺丞光愣了许久，抬头，看到的便是背诵古诗词的苏晚。
脑海中回想起两家父母对苏晚的评论，粗俗没文化，可今天苏晚展现的一面，彻底将那些评论粉碎。
这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乡下女人，苏晚远比他们想象中优秀。
陈情表全篇背诵，紧接着是将近酒，苏晚没有任何停顿，一篇紧接着一篇。
四周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从最初的讥讽不屑，到敬佩。
文字的力量振聋发聩。
女孩脚上穿着破旧的黑布鞋，梳着高马尾，清丽容颜中那双亮眼的眸子熠熠生辉。
九月的阳光将她笼罩，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贺丞光静静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一双黑眸始终落在她身上，心中的震动经久不散。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道掌声响起。
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从二楼走下，一身中山装，气质儒雅，身后跟着一群人。
背诵声戛然而止。
“苏晚是吗？刚才你的自我介绍我听到了，我是一中校长林振国，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随时来学校找我，我可以给你一次考试机会，证明你的学历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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