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林巧慧转学后没两天，林天耀就被判了。
死刑。
就在春耕以后举行。
同批枪毙还有好几个人。
到时候半天游行，半天行刑。具体时间大概就在四月中旬。
这件事的消息之所以传到前山沟村，还是因为吴英提前跑了。
等死刑的消息出来以后，林天耀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查封。
因为她不光沟通特务，还贪污受贿。
郑福礼查账本，查出来整整一千块钱的漏洞。钱都流进了林天耀口袋里。
这还是轻的，林天耀还犯了一件事。
纺织厂主营业务是织布，厂里有一些半自动织布机。
林天耀从当上车间主任以来，就伙同相关人员，对一些半自动织布机动了手脚。让操作它的工人稍不小心就会将机油蹭到新布上。
一般来说，厂里生产新布的损耗率在3％左右，正常范围内，甚至算优秀的。
而在林天耀接手之后，损耗率达到了8％。
这些染坏了的布料，会作为员工内部福利，以比成本价稍微低一点的价格卖出。
林天耀就会私自拿走一大半这种低价布料，只把剩下的公开推给员工。
拿到手里的布料当然有大用处。
别看染坏了，其实改一改谁都愿意穿的。转手卖出去或者送人做人情都可以。
这还是相当体面的礼物。
现在大家缺布，准确来说是缺量产的工业品。
手工织布哪有工厂机器生产来得快？
再说了，现在也没人能搞到原材料自己织布。
而工厂的产能是有限的。求大于供，可不就抢手得不得了吗？
林天耀在这部分的非法所得，竟然超过了五千元。
甚至上上下下都形成了一条以贩卖瑕疵棉布为基础的黑色产业链。
郑福礼是懂损耗率的。
因为那批半自动织布机，本来就是在他任期内采购的。
按照正常机器的磨损，截止今天，棉布生产的原材料损耗率应该也不会超过5％，或者不会超出太多。
可现在，原材料和生产出来的布料数量不对等，损耗率异常的高。
郑福礼在纺织厂干了那么多年，他敢说，没人比他更了解县城纺织厂的产出、采购量和利润。
数据有问题。再怎么做账都有纰漏。
他当即整理好证据，又匆匆跑去看守所，借审了林天耀。总算从他嘴里撬出了这件事的真相。
这件事公开之后，厂里再没有一个人同情林天耀了。
纺织厂就是大家的家。纺织厂赚的钱越多，大家的家底就越厚。
现在有人偷偷挖纺织厂的家底，养肥了自己，这谁能忍？
而且林天耀还干了别的坏事。
文物倒卖。
潜伏在纺织厂的特务，任务并不是探听什么军事机密或者政治情报，从一开始就是盯着文物来的。那个被查出来的特务小队分为两组。
一组主要阵地在机械厂，负责策反机械厂高层干部，等待下半年高校教授、技术员等人支援三线来的时候，再借机行事。
二组就主要负责偷渡文物，顺便给一组打打掩护，发展发展下线。
之前他们出现在山上，顺便拐走了大壮。就是因为他们搜罗来的不少东西都藏在山林里，被发现之后，第一反应当然是去找。
国家家大业大，就是容易招这种苍蝇。
而也正是因为家大业大，现在全国各地很多文物都没有得到好的保护。有些人甚至还会将库房里的文物偷偷卖出去。
林天耀干的就是这个中转的活儿。
帮特务采买文物，甚至挪用公款去买。
他身上的罪名太多了，光一个通敌叛国就足够死刑，剩下的这些添头，也各个是二十年起步的刑罚。
都不用数罪并罚，直接枪毙算了。
吴英交了子弹钱，转头就登报离婚，赶紧收拾收拾跑了。
她和林天耀的感情能有多深？
大概和洗脸盆里的水一样浅吧。
遇到事了不跑等什么？等林巧慧这个拖油瓶回家吗？
她是跑了，等林巧慧放假回家，家都进不去了。
林巧慧只好找去了姑姑家。
她姑姑，也就是林天耀的姐姐家。
两家关系并不好。
因为林天耀瞧不起这个穷亲戚。
虽然姑姑家穷就是因为他们父女两人。
几年前，林巧慧的姑父刚刚晋升成高级钳工，一个月工资六十多块钱，还有各种福利，谁见了都要尊敬。
把当时还只是普通工人的林天耀嫉妒到不能自已。
那时候，他发现了林巧慧的能力。琢磨一番后终于明白使用方法，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姐姐、姐夫。
林巧慧的姑父被吸取气运后不久，上班时被机器剪断了两条胳膊，一个月后感染发炎身亡。
林巧慧的姑姑只有一个临时工的工作。为了照顾丈夫也丢了。
她公婆去世前生了很久的病，借了不少钱，才刚刚还清，家里分文不剩。
她当时还怀着孕，身边还带着自己八岁的孩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恳求林天耀借她二十块钱维持生活，等产后自己立刻去找工作。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还听了一耳朵难听话。
后来她托着大肚子上班，滑了一跤，孩子就没了。
从那以后两家不再往来。
看到林巧慧，林姑姑当然不愿意接手这孩子。
她当天就拽着林巧慧找上吴英。大闹特闹一通，硬是把林巧慧扔给吴英，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就是因为这一闹，前山沟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而在此之后，林巧慧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没了之前看桃桃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感。
她一天比一天沉默，除了上课，几乎从不抬头看人。
因为班里也有不少学生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林天耀高低也算是个公众人物。
班主任徐莲花还为此教训了两个说闲话的孩子。可惜这种群体性的孤立不是老师几声教训能拦得住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学生对着林巧慧指指点点。
她越是不反抗，这种嘲笑的声音就越大。
桃桃和兰花她们虽然不会参与这种孤立行为，但也不可能为了林巧慧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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