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坠入星雾的刹那，耳畔爆裂的轰鸣突然陷入死寂。
他像是被塞进灌满水银的皮囊，连睫毛颤动都带着千钧阻力。
眼前漂浮着半透明的琉璃状物质，折射出无数个自己倒悬的身影——每个虚影的眉心都嵌着粒朱砂痣，正随着某种韵律明灭。
"喀啦"。
靴底碾碎的不是砂砾，而是凝结成晶体的星光。
林羽握紧的剑柄突然发烫，那些游弋在空间里的幽蓝光带仿佛嗅到血腥的鲨群，霎时拧成三股飓风扑面而来。
第一道风刃擦过他颈侧时，锁骨位置突然浮现金色北斗纹，将裹着紫电的能量团硬生生弹开。
"原来藏在膻中穴。"他抹掉嘴角血丝，指尖按在昨夜紫儿替他包扎的绷带上。
当时少女捧着《天工开物》残页，用银针挑开他染血的衣襟："星枢移位时，北斗当守中庭。"此刻绷带下传来灼烧感，二十八枚银针封印正在皮肤下游走。
第二波冲击来得毫无预兆。
整个空间突然坍缩成九宫格，每个格子里都伸出青铜锁链。
林羽旋身避开缠向脚踝的链爪，却见锁链末端竟拴着缩小版的镇魂铃——和清风腰间那枚一模一样。
当啷作响的青铜铃铛喷出墨绿色毒雾，瞬间腐蚀了他半截衣袖。
"赝品。"他冷笑挥剑，剑气掀起的罡风里突然掺进几缕沉水香。
这是紫儿调配的安神香味道，去年上元夜他们被困机关城时，少女就是用这个味道的香囊驱散了迷烟。
剑锋劈中铃芯的刹那，虚幻的空间响起真实的碎裂声。
当第九次能量潮汐退去时，林羽单膝跪在龟裂的晶石地面上。
右手虎口崩开的伤口滴落血珠，却在触地瞬间化作星芒升腾。
他忽然想起穿越瀑布时，紫儿发间那支炸成碎玉的银簪——此刻悬浮在头顶的星图中，正有七枚玉屑排列成勺形。
"咔嗒。"
机械齿轮咬合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羽撑着剑柄起身，看见九丈外的雾霭里浮现出青铜轮椅。
椅背上镶嵌的河图洛书突然开始转动，推着轮椅的老者露出半张布满星斑的脸。
当那人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林羽看清他掌纹里嵌着的，分明是玄空长老独门秘制的梵文刺青。
"赊刀人？"林羽瞳孔骤缩。
三日前他们在黑市见过的算命瞎子，此刻正用灵虚子的语气开口："小友可还记得，老朽说过你命犯破军？"
轮椅扶手上弹出八面卦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景象：苏瑶被倒吊在血池上方、清风在剑冢自相残杀、紫儿......当看到紫儿那段时，镜面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
老者惊愕的表情尚未成型，林羽的剑锋已经穿透三面铜镜。
"幻术不错。"少年剑客甩掉剑刃上的铜锈，"可惜你算漏了两件事。"染血的衣襟突然无风自动，绷带下浮起的北斗纹蔓延到脖颈，"第一，紫儿从来不用茉莉头油。"
空间剧烈震颤起来，无数星屑从穹顶剥落。
老者的轮椅在崩解中露出森森白骨，那具骷髅的下颌突然张开到诡异的角度："那第二件呢？"
林羽的剑招在话音落地时突变。
本该直取咽喉的杀招突然下压三寸，剑尖挑起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半片带着焦痕的竹膜——和紫儿那支烧焦的竹笛材质完全相同。
"第二，"他翻转剑柄露出内侧刻痕，那里用簪花小楷写着"琅琊"二字，"能骗过北斗星枢的，从来都不是幻象。"
当剑锋彻底没入骷髅眉心时，整个空间响起瓷器迸裂的脆响。
林羽在意识涣散的瞬间，突然听见很轻的，像竹叶拂过窗纸的沙沙声。
这让他想起某个春夜，紫儿蹲在藏书阁窗下，用金粉临摹星图时，罗裙扫过青砖的动静。
破碎的星屑粘在他眼睫上，凝成霜花般的晶体。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林羽恍惚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星河尽头——那人发间的银饰折射着月光，正拼出半阙《天工开物》的机关图谱。
林羽咳出一口血沫，星屑凝结的冰晶在齿间碎成齑粉。
黑袍人周身翻涌的黑雾里浮动着细小的青铜齿轮，让他想起紫儿拆解机关鸟时散落一地的零件——少女总说天地万物皆有榫卯，连宿命都能拆解重组。
"你笑什么？"黑袍人的声音像是锈蚀的锁链划过青石板。
林羽用剑尖挑起半截断裂的锁链，末端拴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去年在机关城，苏瑶被毒蛛咬伤小腿，清风硬是背着她跑了三十里。"他忽然旋身避开斜刺里袭来的黑雾，剑气在虚空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她疼得直哭，却还记得把解毒药塞进清风嘴里。"
空间突然剧烈震荡，黑袍人袖中窜出九条墨色蛟龙。
林羽的衣摆被撕开三道裂口，却借着冲击力跃上悬浮的星盘残片。
掌心被剑气割破的血珠滴在星轨凹槽里，忽然幻化成紫儿教他的天机算筹模样——少女曾握着他的手指在沙盘推演："北斗主死，南斗主生，但若将天权星移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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