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熟悉，好像是江洒尘。张松阳没有睁眼，但是两行泪水已经顺着眼角在往下淌，流过了两鬓，流进了耳朵，又从耳朵流向脑后。
“快，喊医生，喊医生！”
杂乱的脚步声跑来跑去。
“团长，你感觉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老天爷，你把一个玲珑美玉一般的女孩送到了我身边，却又无情地把她夺走，天下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么？你简直就是在我的心脏扎了一把刀。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你真的在我的心上扎一刀！
张松阳依旧不睁眼，似乎如此就能逃避现实。
“快！医生，团长醒了，你快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阵脚步声走来，然后医生就十分不客气地赶人：“你们团长刚刚苏醒，你们别在这吵嚷，都出去吧！”
众人离开了，医生说道：“张团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松阳抬起右手摇了摇，示意无碍。
“你是悲惊交加，血气逆行贯脑导致的晕厥，其他的倒是都没什么毛病。先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过段时间就好了。有事按你床头的呼叫器，我先走了。”
医生走了，张松阳依旧没有睁眼，心脏仿佛正在被刀子剜一样痛苦。过了几分钟，外面有人敲门，张松阳没有出声，门又被敲响几次，随后就被直接推开了。
来人走路很轻，一边走还一边抽泣。难道是在为我伤心？还是在为常之华伤心？张松阳微微睁眼，原来身处一个小型单人病房，周围是连成一排的医疗和监测仪器。进来的人是孟娇阳，奇怪，这个女人还会为了别人的事伤心么？
“张松阳……不，张团长，我……我，对不起！”
张松阳微微摇头。多一个伤心的人又能怎样，常之华也不能再复生。
“不是，张……团长，我，我……”
张松阳再次看向她，孟娇阳此刻低垂着脑袋，眼泪在滴淌。“我，是我在战斗中，看到了一大群机器人，惊慌失措，害……害得常中尉……”
一瞬间张松阳再次血气贯顶，浑身又在颤抖，“是你？是你一通乱飞，害死了常之华？”
孟娇阳已经泣不成声：“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的，对不起！呜呜……我就是……就是一瞬间吓了一跳……对不起……”
她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哭得双肩抖个不停，却不敢看张松阳一眼。张松阳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看着这个女人哭得凄惨，却一点怜悯也提不起来，甚至恨不得扑上前去将她活活掐死，再把这具可憎的躯体塞进核聚变反应炉，让她彻底在世间消失。
“孟娇阳啊孟娇阳，你这个骄傲的天之骄子，目空一切的空大高才生，就是这么一个看见了敌人，还会被吓得惊慌失措的逃兵么？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邀请你来我的队伍！你也会因为害死了人而悔恨么？那个时候你的骄傲在哪呢？你以为你的骄傲、坚持和不服输是一种美德吗，不！那只不过是你自认为高高在上，不能接受比普通人还差劲的表现！自认为高人一等，自大，骄纵而又愚蠢！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比别人更怕死，因为你从内心觉得，你的命比别人更高贵！死了谁也不能死了你！”
“不……不是的！呜呜呜呜……”孟娇阳双手捂脸，哭得慢慢弯下腰，又蹲在了地上，“呜呜……我不是那样想的，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懊悔，我也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我真的不想害死任何人，呜呜……我也不想，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不是你自己不清楚么？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被你害死的人还能复活么？”
“我……我清楚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呜呜……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原谅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但是，只要能够让你出气……”
张松阳的左半边脑袋一跳一跳地疼，他捂着脑袋躺下，“孟娇阳，你不是我的兵，我不能惩罚你，也不让你做什么，你也别奢求我会原谅你！你走吧，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呜呜……”孟娇阳缩成一团，就坐在地板上痛哭。张松阳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捂着心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此时一位护士推门进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一秒钟，再看到张松阳的脸色，就赶紧对地上的孟娇阳说道：“这位……中尉，你就别在这哭了，这样十分不利病人的康复！”
孟娇阳一边忍不住痛哭，一边站起身跑出去了。护士问张松阳道：“张团长，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这个护士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头上却扣着一顶太空军的鸭舌帽。张松阳摇头道：“没事了，谢谢！”
“有事就按床头的呼叫器，啊？喊我也行，我帮你赶人！”
护士也出去了，张松阳躺了一会，左脑的疼痛逐渐缓解，只是心脏处还是闷得慌。
又过了十来分钟，门再次被推开了。
胡青英听到张松阳苏醒的消息，就立即扔下工作赶来了。一路上她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说辞，好言宽慰，怒声醒喝，或者装作满不在乎，或者反着来，用激将法等等，但是想法太多，一时反而更拿不定主意。
看到推门进来的胡青英，张松阳瞬间再次泪流满面，并嘶声叫道：“姐，姐！”
胡青英所有的腹稿瞬间烟消云散，她快步走上前紧紧抱住张松阳的脑袋：“姐来了，不哭，啊——”
“姐！她死了！常之华死了！我好难过啊，我的心好痛啊呜呜呜……”
“姐知道，姐知道，不伤心了，唉！”
“我情愿是她变心了！她把我抛弃了也行，我都能接受，但是她死了！临死之前，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啊，呜呜……！”
“好了，姐都知道，你还有你那些好朋友，好伙伴呢……”
“姐，你说我是做错了什么？我这么积极乐观地生活，我用真心对待周围的所有人，老天为什么会这么惩罚我，为什么！”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老天，人间美好的事物，他都想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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