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答案……”陈考官拖长了尾音，目光在顾长渊脸上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又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享受这种掌控的快感。“颇为…出人意料。”
顾长渊的心脏猛地一沉。出人意料？这四个字的含义太过模糊，可以是好，也可以是坏。结合陈考官之前对他的态度，顾长渊几乎可以断定，这绝非什么好兆头。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里的汗水更多了。
陈考官将试卷缓缓卷起，用一根红绳系好，那动作慢得像是刻意为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一根细针，扎在顾长渊紧绷的神经上。终于，陈考官将试卷放到一旁，抬头看向顾长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顾公子，你的答卷，便留待日后评判吧。”
顾长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微微躬身，“学生告退。”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考场，脚步略显仓促，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棵在风雨中摇曳的小树，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走出考场，阳光有些刺眼，顾长渊眯了眯眼，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事物。徐凛风早已等候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长渊，如何？”
顾长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太乐观。陈考官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将刚才在考场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凛风，包括他答题的思路，以及陈考官那句意味不明的“出人意料”。
徐凛风听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长渊，你无需太过担忧。你的答案虽然剑走偏锋，但逻辑清晰，论据充分，即便陈考官心存偏见，也难以完全否定你的见解。”
“但愿如此吧。”顾长渊叹了口气，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他太了解这些迂腐的考官了，他们墨守成规，最厌恶的就是标新立异。而他的答案，恰恰触碰了他们的底线。他想起之前因为出身而遭受的种种不公，心中更加沉重。这次考试，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场考核，更是对他未来命运的一次审判。
“不必多虑，静待结果便是。”徐凛风拍了拍顾长渊的肩膀，语气坚定，给了他一丝安慰。
顾长渊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待最终的结果。就在这时，考场内传来一阵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陈考官回到案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却并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思绪飘忽。片刻后，他拿起顾长渊的试卷，缓缓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长渊的字迹，虽略显稚嫩，笔画间偶有瑕疵，但整体工整，远胜于一些世家子弟的龙飞凤舞，这让他略感意外。一个落魄子弟，竟能写出如此一手好字，倒也难得。
陈考官的目光移向试卷内容。第一题，中规中矩，并无特别之处。第二题……陈考官的眉头微微皱起，顾长渊的答案与他预想的截然不同，并非照本宣科，而是另辟蹊径，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切入，论证清晰，逻辑严密。陈考官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继续往下看。
第三题，第四题……随着阅读的深入，陈考官脸上的惊讶之色愈发浓厚。顾长渊的答案，不仅独特，而且极具深度，展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洞察力。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却又并非简单的堆砌，而是将各种知识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这样的答案，即便是那些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也未必能够写出来。
陈考官放下试卷，揉了揉眉心，心中翻江倒海。他想起之前对顾长渊的轻视，想起他那带着偏见的审视目光，想起那句意味深长的“出人意料”。如今看来，这“出人意料”并非坏事，而是远超预期的惊喜。
他再次拿起试卷，细细品读，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漏洞，一些可以让他心安理得地否定顾长渊的漏洞。然而，他越读越心惊，顾长渊的答案，如同铜墙铁壁，无懈可击。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甚至，他发现自己竟然被顾长渊的观点所折服，开始反思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条。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洒在陈考官的脸上，映照出他复杂的神色。他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手中的试卷被他反复翻阅，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良久，他长叹一声，将试卷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顾长渊的名字上，喃喃自语：“顾长渊……顾长渊……”
就在这时，考场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陈大人，夜深了……”陈考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抬头望去，是负责巡夜的吏员。他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窗外夜幕低垂，星辰点点，考场内寂静无声，只有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
他再次拿起顾长渊的试卷，内心挣扎不已。这篇文章，思路新颖，论证严谨，堪称佳作。可一旦给予高分，岂不是承认自己之前的偏见？他，陈考官，饱读诗书，德高望重，怎能轻易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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