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渊侯夫人越是如此，平渊侯内心就越是痛苦。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夫人很好很好，是他无用才会拖累了她。
纵使万般不舍，但为了她考虑，还是说出了伤人的话，“我愿签下放妻书，并声明是我的原因才会误你终生，与我夫妻八年，你受委屈了。”
这话如同重雷击打在平渊侯夫人头顶，她双腿发软到几乎稳不住身子。
他说签下放妻书放她自由，怕误她就要舍弃两人多年来的情谊，他当真舍得？
一抹决然飘于眼中，她咬着唇缓缓摇头：“一女不事二夫，若侯爷觉得我累赘，我愿以死守住清白，我生是许家的人，死也是许家的鬼。”
留下一句决绝的话，她毫不留恋地撞向一旁的石柱子。
“夫人，不要......”平渊侯发出了颤抖破碎的喊声。
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却还是只抓到她的衣摆。
碰——
一声闷响。
平渊侯夫人软软倒下，额头有鲜血不断蔓延而下。
“夫人......”平渊侯抱住她的身子，半跪在地上，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惧。
半生厮杀于战场，经历无数惊心动魄的明争与暗斗。
可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惧怕，与失去夫人相比，死不可怕，变成残废也不可怕。
若是夫人有个万一，他绝不会独自苟活于世。
“侯爷......”平渊侯夫人泪雨连连，“我不要放妻书，我的心太小，除你一人再容不下其他，若做不成你的妻，我宁愿就此死去。”
“我错了，不会有放妻书。”平渊侯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痛到难以言喻，“我真的知道错了，若还有机会，我定会重新振作，不会做下令你失望之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平渊侯夫人垂泪，再次确认。
平渊侯双眼猩红，笃定点头：“是真的，没有什么能比夫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皇后上前几步，将地上的二人扶起，“兄长说的话我可是听见了，容不得你事后反悔。”
“......”看着无比镇定的妹妹，平渊侯眉头凝结，陷入深思。
妹妹与夫人感情极好，怎会见她自尽还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平渊侯夫人从发髻中取出一个小血包。
皇后拿出帕子替她拭去额前和脸上的血迹，“嫂嫂，我就说苦肉计管用，是与不是？”
平渊侯夫人望了平渊侯一眼，“若不是他颓丧到如此地步，我实在不愿用这样的方法刺激于他。”
失去挚爱之人的痛她尝过，也知晓是什么滋味。
当年，边境传来噩耗，侯爷遭遇暗杀生死未知。
连着三日三夜，都未能找到他，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殒命，就连许府的几位长辈也出面表示要对外发丧。
是她秉持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念，宁愿对上几位长辈，也要压下发丧之事。
好在她的虔诚之心没有白费，侯爷终于归来了。
虽然伤势严重，再也无法拿起刀剑，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有时她会自私的想，这样也好，无法保家卫国固然会成为遗憾，但至少她不用再饱受相思之苦。
平渊侯后知后觉地望向二人，“你们......”
皇后转过身，眉梢染上一抹歉意：“兄长勿怪，此事是我的意思，嫂嫂只是奉命行事。”
“不，此事与仙月无关，是我一人主张。”平原侯夫人挡在皇后跟前，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你们一个是我的夫人，一个是我的妹妹，都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舍得责怪你们。”
站了许久，脚开始酸痛不止，他脚步微微发颤，已是有些站不住了。
“侯爷。”平渊侯夫人飞奔向前，瘦弱的身躯支撑着他健壮的身体，耗尽最大的力道，才将他扶回座椅之上。
平渊侯眼底有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夫人，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夫妻本是一体，谈何辛苦。”平渊侯夫人蹲在他的脚下，替他揉按着渐渐失去知觉的双腿。
只要侯爷能够振作起来，什么苦难她都不放在眼中。
这一幕让皇后尤为动容，她不禁想起嬷嬷禀报过的话。
有一株七星草到了京城，但已被三皇子宁怀泽买走。
太医曾说过，若想根治兄长的隐疾，七星草或有作用。
只是......
三皇子未必肯拱手相让，他若是提出不合理的条件，她能应允么？
再过不久便是她的生辰，届时六宫妃嫔和诸位皇子公主都会前来贺寿。
若她没有猜错，那一日宁怀泽应该会单独前来见她。
-
南府。
主院，灯火通明。
南峰目光如炬，定定望着某处，始终没有言语。
但从他那冷厉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此刻他的心情不算太好。
南雪端庄娴雅的坐在一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爹爹真正生气的时候可是很吓人的，除了娘亲，无人能够平息他的怒气。
南仲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他年纪还小，大人的喜怒哀乐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够理解的。
李荷玉唤了声：“李嬷嬷，将仲儿带回房中，他困了。”
默了半晌，陈嬷嬷上前道：“夫人，李嬷嬷......不在府中。”
闻言，李荷玉才想起李嬷嬷还被关押在狱中。
这个该死的贱婢，竟敢将她供出去，虽无实质证据但此事还是传了出去，这段时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当真留不得，若不是担心引起江涣的猜疑，早就该将她毒死在牢狱中。
暂时撇去心头不快，她看向早已困倦的南仲：“陈嬷嬷，将仲儿带回房间休息吧。”
“是，夫人。”陈嬷嬷恭敬点头，转身带着南仲出了房门。
往日里有李嬷嬷在，她事事都被压上一头。
如今李嬷嬷深陷牢狱之灾，可夫人还总是念叨着她。
万一夫人心软，李嬷嬷还有回府的机会......
不行，她必须尽快获得夫人的信任，成为主院的掌事嬷嬷才行。
南仲离开后，李荷玉看向神色淡淡的南雪，“雪儿，你也回去休息吧。”
“爹，娘亲，那女儿就告退了。”南雪颔首离开。
看来有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会是关于南絮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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