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鸣笛声渐次远去，那尖锐的声响宛如渐渐消散的噩梦，在空气中遗留下若有若无的痕迹。
我和韩旭站在裴氏大宅外面，目睹了裴淳被带走的一切，旁边的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韩旭背对着我，肩膀的线条在白色衬衫下显得格外单薄，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孱弱的身躯吹倒。
“结束了。”他对着电话那头的谦千说道，声音轻得仿若一片飘零的落叶，飘飘悠悠，似随时会被风卷走。
那语调中，裹挟着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解脱，可不知为何，我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这落寞，如同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萦绕在他话语的缝隙间，挥之不去。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冷且坚硬，毫不留情地硌得掌心生疼。
裴淳被押走时歇斯底里的咒骂仍旧在耳畔回荡，那疯狂至极的声音仿佛仍在空气中震颤，声声诉说着他内心的不甘与愤怒。
但相较之下，此刻韩旭反常的平静更令我心惊胆战。
这种平静，恰似暴风雨过后那诡异的宁静，弥漫着一种让人无端惶恐的氛围，感觉在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更为汹涌的暗流。
他缓缓挂断电话，转过身时，脸上带着我从未目睹过的疲惫，那疲惫宛如从灵魂深处汩汩涌出。
阳光从他身后倾洒而来，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然而，这温暖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照不进他那漆黑如渊的眼眸。那双眼眸，深邃而空洞，犹如无尽的黑洞，藏匿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伤痛。
“兮兮，”他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低哑得近乎耳语，生怕惊扰了周遭的宁静。
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承载了一生的沧桑。“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冷不丁抵上了冰凉的大理石廊柱。那股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丝丝渗进肌肤，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韩旭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宛如受伤的野兽，流露出痛苦与防备的神情。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旧的照片，递到我面前。
照片上，年轻时的韩海峰亲昵地搂着一个温婉动人的女人，女人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
男孩身着格子背带裤，脸上绽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与此刻站在我眼前的韩旭判若两人。
那笑容，纯净得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没有丝毫杂质，世间的一切丑恶都无法玷污这份纯粹的快乐。
“这是我母亲。”他的指尖轻轻滑过照片上女人的脸庞，动作轻柔且眷恋。
“她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满心期待着父亲会娶她。”韩旭的声音极轻，却宛如从遥远的岁月深处悠悠传来，带着无尽的哀伤与叹息，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裹挟着历史的沉重与悲凉。
一阵微风悄然拂过，携带着花园里花朵的馥郁芬芳，然而，却也使得照片在我手中微微颤动。
韩旭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天际飘来，带着如梦似幻的缥缈感：“韩柒是我的同父异母妹妹，而她的母亲，是明媒正娶的韩太太。”
我的喉咙猛地一紧，瞬间明白了韩旭对韩柒为何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向前迈近一步，那熟悉的气息，此刻却无端地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悄然挤压着我的神经。
“母亲自从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后，服药自杀了。”他的声音依旧很轻，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又像锋利的刀刃一般，字字句句割扯着我的心。
“而养父母长期处在他的威胁之中，因为身体不好也被他断绝经济来源病逝了，……”
他的声音陡然戛然而止，被痛苦哽住了咽喉，再也无法吐出只言片语。
一滴晶莹的水珠悄然落在照片上，迅速晕开了女人温柔的笑脸。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韩旭双眼通红，眼眶中满是泪水。
那眼中的泪水，犹如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痛苦与仇恨的决堤之水，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奔涌而出。
他似乎想要倾诉些什么，却又被无尽的悲伤彻底淹没，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哽咽。
“我找人结束了他的生命。”他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忍不住吃痛地皱眉。
那双手，曾经或许也如照片中的男孩一般温暖而有力，充满生机与活力，可此刻却是疯狂与绝望的。
“兮兮，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的母亲，我的养父母，我的童年……现在，我也让他的韩氏付出了代价。”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瞬，提醒着我眼前这个脆弱不堪的男人，手上沾染着恶毒父亲的献血，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与无奈。想安慰他，却被之前他对我做过的一切哽咽了。
“韩旭，”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每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我全身的力气。“但这绝不是你调换裙子的正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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