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刮过荣国府的飞檐,带着刺骨的寒意。袭人坐在熏笼旁做着针线,手中的缎面是宝玉常穿的茄色袄子。银针在指尖起落,她的思绪却飘得远了——昨日母亲来接她回家吃年茶,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府里的事,更悄悄提了表哥家的亲事。
“姑娘如今大了,总不能一辈子做丫鬟……”母亲的话还在耳边,袭人却只是低头不语。她心里装着别的事,更重要的事。
“袭人姐姐在么?”门外小丫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袭人放下针线,整了整衣裳:“进来吧。”
小丫头掀帘进来,递上一个食盒:“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姐姐让送来的,说是新做的茯苓糕,给姐姐尝尝。”
袭人接过,状似无意地问:“鸳鸯姐姐这会子在忙什么?”
“刚从林姑娘那儿回来呢,像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袭人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难为你还跑这一趟,替我谢谢鸳鸯姐姐。”
小丫头应声退下。袭人盯着那碟精致的糕点,却再无品尝的心思。近来府中隐隐有风声,说老太太属意林姑娘与宝玉的婚事。方才小丫头的话,更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夜色渐浓,袭人伺候宝玉睡下,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中百转千回。这个她从小服侍到大的公子,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为他梳头更衣,为他端茶递水,甚至在他梦魇时整夜守在榻前。这些年来,她早已将全部心思系于他一身。
“你若好了,便是我的福分;你若不好,我这条命也不要了。”这话她不止一次在心里说过。
二日后是元宵家宴,荣国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袭人却告了假,说是母亲身子不适,要回家探望。王夫人素知她孝顺,便准了。
实则不然。
袭人悄悄来到王夫人院外,远远看见周瑞家的从里面出来,忙闪身躲到假山后。
“太太这几日愁得很,”周瑞家的正同另一个婆子说话,“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定了林姑娘的。”
“林姑娘身子弱,只怕不是长寿的相……”
“这话可不敢乱说!”
两个婆子渐行渐远,袭人从假山后转出来,手心已掐出深深的印子。
宴席散了不久,有消息传来:老太太因袭人不在席上伺候,当众说了她“拿大”。这话传到袭人耳中时,她正给宝玉熨烫明日要穿的衣裳,熨斗险些烫了手。
“老太太真这么说的?”她声音有些发颤。
麝月点点头,又劝道:“姐姐别往心里去,许是老太太一时气话。”
袭人垂下眼帘,继续熨衣,手上的动作却重了几分。她想起前日鸳鸯来送茯苓糕时的神情,想起紫鹃近来对黛玉越发精心的照料,想起宝玉与黛玉在一处说笑时那般旁若无人的亲密……
这一切,都让她心慌。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也是黛玉的生辰。这日府中摆了几桌酒,宝玉兴致极高,亲自为黛玉斟酒,又将自己珍藏的一对白玉连环赠与她。
“这物件虽不贵重,却是我心爱之物,妹妹留着把玩罢。”宝玉笑道。
黛玉接过,脸上飞起红云,低声道:“二哥哥有心了。”
袭人站在廊下,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这一幕,手中的茶盘险些端不稳。恰在此时,她听见身后两个小丫头的窃窃私语:
“宝二爷待林姑娘真是没得说,日后若成了亲,只怕眼里再没别人了。”
“可不是么,听说老太太已经让人准备聘礼了……”
袭人猛地转身,厉声道:“胡吣什么?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小丫头们吓得噤声,慌忙退下。
这一夜,袭人辗转难眠。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贾府的经营:从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到被指派给宝玉;从小心翼翼赢得上下称赞,到渐渐成为宝玉身边最得力的;从王夫人偶尔的垂询,到如今每月额外给她二两银子的体己……这一切,难道都要因为宝玉娶了黛玉而付诸东流么?
不,绝不能。
三月初的一个傍晚,袭人得知了一个消息:鸳鸯前日去潇湘馆,与紫鹃说了好一会子话。据小丫头说,隐约听见“老太太”、“保媒”等字眼。
袭人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碎成几片。
“姐姐怎么了?”麝月闻声进来。
“手滑了,”袭人强自镇定,“收拾了吧。”
待麝月出去,袭人靠在门上,心跳如鼓。看来,老太太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她必须做点什么,为了自己,也为了……宝玉。她这样告诉自己:林姑娘那样孤高的性子,如何能当好宝二奶奶?身子又弱,只怕难以长久。这都是为了宝玉好。
夜色渐深,袭人估摸着王夫人该从老太太处回来了,便悄悄出了门。
王夫人院中灯火通明,袭人在门外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叩门。
“谁?”王夫人的声音带着疲惫。
“太太,是奴婢袭人。”
门开了,王夫人亲自来开门,见她站在夜色中,有些诧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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