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从嘴角溢出，燕如烟的指尖抠进蟠龙柱的浮雕缝隙，龙鳞纹路硌得掌心血痕愈发狰狞。她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混在爆炸余波里，像极了那年父亲药杵捣碎冰片的声响。
十二道黑影踏着磷火残光跃入祭坛，刀锋割裂夜风的嘶鸣声中，小莲反手掷出三枚铜钱，钱币嵌入青砖的裂缝竟组成北斗阵型。腐尸傀儡们的动作突然凝滞，关节处渗出黑水，淅淅沥沥淋在祭坛的八卦纹路上。
"御医大人，接住！"小莲甩来的瓷瓶在空中划出弧线，燕如烟勉强抬手，读心术穿透瓷壁——是混着金疮药的七星海棠。她瞳孔骤缩，这种产自西域的剧毒，正是三日前太医院失窃的珍品。
张清风的断刃架住扑来的腐尸，刀刃卡在森森白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叶如歌银丝缠住腐尸脖颈猛地收紧，头颅滚落时溅起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这些不是普通死士！"他的声音被新一轮爆炸震碎，"关节处有蛊虫活动的痕迹！"
小莲双刀交错斩落两支冷箭，转身时袖中飞出的铁蒺藜精准钉入三个弓弩手的咽喉。"地宫第三重门需要活人血咒，"她的语速快得像在背诵经文，"每月朔日献祭七名纯阴命格的少女，连续七七四十九个月......"
燕如烟突然按住太阳穴。读心术穿透小莲急促的心跳，在记忆碎片里捕捉到阴森的地牢——铁链锁着的少女们腕间都系着红绳，绳结样式与三日前暴毙的浣衣局宫女如出一辙。她后颈渗出冷汗，那些宫女尸首的验尸记录明明写着"心悸猝死"。
"小心东南！"铁面护卫突然暴起，巨剑劈开飞来的毒镖。他的面具早已碎裂，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脸，那些暗红色符文正在皮下蠕动。燕如烟的银针擦着他耳畔飞过，刺入苏婉侍女晴雯的曲池穴——这个本该在冷宫自尽的宫女，此刻正握着淬毒的匕首逼近小莲后心。
小莲的短刀挑开晴雯的衣襟，心口处蜈蚣状的疤痕让燕如烟呼吸一滞。那是苗疆噬心蛊的标记，与母亲手札中记载的前朝禁术一模一样。"他们用蛊虫操纵尸体，"小莲的声音像是从齿缝挤出，"但真正要复活的是......"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青铜巨门再度裂开缝隙。这次涌出的黑雾凝成无数婴孩手掌，抓着众人的衣袂往门内拖拽。燕如烟腕间玉镯突然发烫，这是读心术预警的征兆。她反手扯断张清风的发带系在眼上，隔绝了蛊惑心智的黑雾。
"坎水位生门已破！"铁面护卫突然跪地，巨剑插入地缝的瞬间，九道水柱冲天而起。小莲趁机甩出铁索缠住燕如烟的腰："地宫里的七盏青铜灯，灯油是活人髓脂！"
燕如烟浑身剧震。那些装在琉璃瓶里的"西域秘药"，此刻正在太医院药库最深处泛着莹绿的光——半月前，苏婉亲赐的"安神香"原料。她突然明白为何皇帝近来的梦魇愈发严重，每夜需焚香三个时辰方能入睡。
腐尸群突然如潮水般退去，苏婉的鸾驾在三百步外停下。九十九盏孔明灯再次升空，这次炸开的却是猩红粉末。小莲的护卫队有人吸入红雾，立刻开始撕扯自己的脸皮，血肉模糊的手指间竟扯出细如发丝的银线。
"是牵机蛊！"叶如歌银丝扫过中毒者的天灵盖，挑出三寸长的银虫，"中蛊者会变成提线木偶......"他的话被破空声打断，十二支弩箭穿透红雾，箭簇上绑着的竹筒同时炸开，漫天飘落的竟是染血的宫装碎片。
燕如烟捡起一片碎帛，指尖抚过熟悉的双面绣纹——这是她上月替贵妃诊治时，在对方中衣上见过的纹样。读心术发动瞬间，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涌入脑海，那些被活取髓脂的少女们，临终前最后的记忆竟是看着自己的脊椎被抽出体外。
小莲的双刀突然架在铁面护卫颈间："三年前江南漕运案，失踪的三十艘粮船其实运的是活人吧？"她的刀锋划过对方颈间咒文，暗红的血珠渗入符文沟壑，"你们大理寺，早就是黑暗权贵的走狗！"
铁面护卫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他脸上的咒文突然暴起，像无数蚯蚓在皮下钻行。燕如烟的银针封住他七处大穴，读心术捕捉到记忆深处被封印的画面——地宫深处，七盏人皮灯笼映照着龙椅上干瘪的尸身，那具尸骸穿着四十年前暴毙的先帝冕服。
"他们要复活的是......"燕如烟话音未落，祭坛地砖突然翻转。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符咒与先前截然不同，这次绘的是百子千孙图。小莲的短刀劈在棺椁上溅起火星，刀身赫然出现裂痕："是子母棺！快退！"
棺盖炸开的瞬间，燕如烟看清了里面的事物——那不是尸体，而是密密麻麻的胎盘，每个都连着脐带，脐带尽头系着拳头大小的青铜铃铛。铃声响起的刹那，所有还活着的护卫突然调转刀锋，向同伴砍去。
"塞住耳朵！"张清风撕下衣襟扔给众人，自己却迎着铃声冲向棺椁。他的断刃插入最大的胎盘，黑血喷涌时竟发出婴儿啼哭。燕如烟腕间玉镯彻底碎裂，读心术在尖锐的铃声中突破极限——她看到了苏婉寝殿暗格里的青铜面具，面具内侧刻着前朝国师的徽记。
小莲突然拽着燕如烟跃上残破的蟠龙柱。月光下，她的袖口暗纹与地宫密道图完全重合："听着，黑暗权贵真正的目的是......"
远处传来号角长鸣，打断了她的话。燕如烟转头望去，皇陵外围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隐约可见龙纹旌旗——是皇帝的亲卫军。小莲脸色骤变，反手将燕如烟推给叶如歌："带她走！从巽位密道......"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地宫深处传来的闷响。燕如烟在气浪中瞥见青铜巨门彻底洞开，门内伸出数百只缠着红绳的枯手，每只手腕上都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银铃。铁面护卫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脸上的咒文全部脱落，露出森森白骨——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脸。
"快走！"张清风斩断两根缠来的脐带，黑血溅在祭坛的八卦阵眼上。整个祭坛开始下沉，地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哗啦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小莲最后看了一眼燕如烟，突然纵身跃入正在闭合的地缝："记住，太庙地宫第七盏灯......"
她的声音被地底涌出的岩浆吞没。燕如烟被叶如歌拽着跌入密道时，读心术最后一次发动——在岩浆翻涌的深处，她分明感知到了活人的心跳声，那韵律竟与皇帝寝宫的更漏节奏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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