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键盘声突然消失了。
我停下敲击数位板的手，意识到房间里安静得不正常。电脑主机的嗡鸣、空调出风口的喘息、窗外若有若无的车流声，这些构成城市深夜底噪的声音像被橡皮擦抹去了。抬起手腕看表，秒针仍在跳动，但指针划过表盘的摩擦声也消失了。
钢笔突然在桌面上滚动起来。我按住这支用了三年的凌美狩猎者，冰凉的金属笔身在手心震颤。松手的瞬间，它像被无形的手指拨动，沿着桌面画起完美的圆周运动。我打开手机录像，取景框里钢笔正在书写不存在的文字，笔尖与纸张始终保持0.5毫米的悬空。
冰箱门突然弹开时我几乎跳起来。冷藏室的鸡蛋排着队滚向边缘，在即将坠落的刹那突然悬停。最外侧的鸡蛋开始自转，蛋壳上凝结的水珠被离心力甩出，在空中组成发光的几何图案。当我伸手触碰的瞬间，所有水珠同时炸裂，凉意渗入毛孔时带着某种金属腥味。
整面书柜突然向屋内倾斜45度，上百本书籍却像被钉在架子上纹丝不动。我的拖鞋在地板打滑，手掌撑住的墙面突然变得像融化的蜡油。想要呼救时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防盗门的位置变成了平滑的墙体——或者说整间公寓正在坍缩成克莱因瓶的结构。
便利店的监控视频是后来在警局看到的。凌晨3:17分，货架上的薯片袋突然集体升空，排列成双螺旋结构缓缓旋转。收银台的硬币悬浮组成十二面体，自动门开合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变成残影。而视频里的我正跪在零食区，对着空气比划复杂的手语，每个动作都会让货架上的商品变换阵列。
法医说我的视网膜检测到不属于人类光谱的频闪痕迹，就像有人拿着强光手电在更高维度扫视。他们切开我的头皮时发现头骨内侧布满细密的刻痕，组成的分形图案与那天鸡蛋表面的水珠阵列完全一致。
现在他们把我关在特制病房，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但我知道当黑暗降临，那些来自四维空间的孩子又会掀开宇宙的桌布，把我们的世界当成玻璃箱开始新的游戏。你看，护士刚刚送来的药片正在杯底跳华尔兹，而窗外飘落的雨滴全都凝固成了二十面体。
病房的灯管开始闪烁，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我知道它们又要来了。自从被关进这间特制病房，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预兆。吸音材料包裹的墙壁上泛起涟漪，就像有人用手指轻轻戳动水面。
"注射镇静剂！"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冲进来，针头刺入手臂的瞬间，我感觉到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粘稠的、发光的液体。视网膜上的频闪痕迹变得更加清晰，那些不属于人类光谱的光芒在眼前交织成网。
科研小组搬来了最新研发的量子观测仪，据说能捕捉到高维生物的痕迹。仪器启动的瞬间，整个病房的空气开始扭曲，就像高温下的柏油路面。我看到自己的手臂分裂成无数个重影，每个重影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
"记录数据！"首席研究员的声音带着颤抖，"空间曲率出现异常波动！"
突然，观测仪的显示屏爆裂，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完美的球体。我的太阳穴开始剧烈跳动，头骨内侧的刻痕发出灼热的疼痛。病房的角落出现了一道裂缝，不是墙体的裂缝，而是空间本身的撕裂。透过裂缝，我看到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存在——它们像是无数几何图形的集合体，每个面都在不断变换形态。
"快关闭仪器！"有人尖叫，但为时已晚。裂缝开始扩大，病房里的物品被吸入其中，在通过裂缝的瞬间被拉伸成不可思议的形状。我的病床开始扭曲，床单变成了莫比乌斯带，枕头在空中分解成无数羽毛，每一根都在跳着诡异的舞蹈。
科研人员们惊恐地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研究员的手掌突然穿过自己的胸膛，就像穿过全息投影。另一个人的身体开始无限延伸，直到填满整个房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拉扯，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裂缝中伸出了一只"手"——如果那能称之为手的话。它由纯粹的光构成，却有着固体的质感。它轻轻一挥，所有异常现象都停止了。病房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实验体出现异常脑波活动！"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我的视野突然分裂成无数个画面，每个画面都显示着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我看到远古时代的恐龙在四维空间里漫步，看到未来的人类在星际间穿梭，看到平行宇宙中的自己在做着不同的选择。
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它们的观察之下。整个宇宙不过是它们的一个培养皿，而人类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实验品。那些异常现象，不过是它们在调整实验参数时产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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