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这位冯同志的事儿，孩子父母在雪域高原，这是寄养在托儿所的孩子。”程主任忙解释道。
“?”医生停住骂人的话，“托儿所的老师就没发现孩子发烧?”
“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没结过婚，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冯素莲替托儿所遮掩。
没经验是一个原因，真实的原因是不喜欢照顾孩子这份工作，觉得委屈，自然不会用心对待孩子。
解放后能参军的女孩都是条件不错的，比如长相、文化、才艺等，心气儿也比旁人高。
结果不是干革命工作，而是当伺候孩子吃喝拉撒的保育员，那落差太大，接受不了，又不能抱怨。
孩子小，离开父母在陌生环境，生活不能自理，爱哭。
本就委屈的人哪里受得了，有意无意懈怠，只要孩子不饿死、哭死，她们的工作就算完成。
冯素莲能当兵，全仗着陆远平，不然她根本不够格。
她天性善良，爱孩子，前世再哭，孩子们穿的再破，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在不经意瞥到一个院子的孩子脏兮兮、满地乱跑时，心被猛地攥了一下，很难受。
要不是坚持进去看看，这孩子也不知会不会被人发现发烧，会不会送医院救治?
起码烧了两天，整个托儿所无一人发现异常，要么是玩忽职守，要么就是漠不关心。
不管哪一种，托儿所的所长、小班的保育员都逃不脱责任。
见两人沉默，医生翻个白眼，无力骂人。
“孩子肺炎很严重，需要住院输液！”医生开出诊断书。
托儿所的孩子不用交医药费，这是雪域高原上军人的优待政策。
冯素莲宁愿用不上，也不想孩子遭这罪。
一阵忙碌，给孩子输上消炎、退烧的药。
孩子软绵绵靠在冯素莲怀里，无力睁开眼，静静看着针扎进手背的静脉。
安静乖巧，不哭不闹。
“苗苗乖，咱们输了液就不发烧了，明天病就能好了！”冯素莲心疼地抱着孩子亲了亲。
“妈妈！”苗苗软软糯糯的声音，像小猫叫。
“饿了吧，来，吃饭！”小赵打来白粥、馒头和咸菜。
“来，苗苗乖，喝点儿粥！”冯素莲吹了吹粥，喂孩子。
孩子小口小口吃着，恹恹的，勉强吃了几口，再不肯张嘴。
冯素莲没有勉强，烧的难受，嘴里没味又恶心，吃不下很正常。
待输完液烧退了些，再给她吃点。
“你们吃，我去打饭，一会儿再来看孩子。”程主任准备离开。
“程主任，一块儿吃吧！我有事跟你商量！”冯素莲叫住。
“什么事儿?”程主任又坐下。
“托儿所的保育员都是些小姑娘，没有生活经验，能不能找几个中年妇女来干这个工作?”冯素莲问。
“这个、我们考虑考虑，部队里中年女同志都是干部，估计不大可能。”程主任为难道。
“我的意思是找家属来当保育员，那种有耐心，会照顾孩子的，可以吗？”冯素莲醒悟，自己没表达清楚。
“找家属?”程主任恍然，这倒是个办法。
“嗯，可以试试，不过这是部队，招家属的话，只能是零时工，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干?”程主任担忧。
“我能找到一个，是一位战士的母亲！”冯素莲脑海里蹦出张发财的母亲。
那个穿着旧衣服，却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张妈妈。
四十不到，身体好，面相可亲，说话温声软语的，是个很有耐心和爱心的女性。
“哦?那你带来我看看！”程主任高兴道。
“托儿所保育员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吃住在那里，一周休息一天，轮休。
工作内容你也看到了，照顾孩子吃喝拉撒，还有洗衣服、洗澡等！工资……”
程主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这工作并不轻松，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工作，夜里还要照顾孩子们。
还要洗衣做饭，小孩子流屎流尿，一天洗衣裤两三次。
“工资一个月十元，够不够?”程主任问。
“呃，我见了张妈妈再说。”冯素莲没有打包票。
八小时工作一月十元钱不算低，但这种二十四小时无休，工作内容繁杂，尽管包吃包住，十元还是显得低了。
不过跟那三四元津贴的小女兵相比，算很高了。
“军管会家属不少，应该能招到保育员。
托儿所的孩子们不能整天关在院子里。
那些小姑娘都有文化，她们就负责给孩子们上课，识字、认数、画画、唱歌，丰富孩子的生活。
而不是哭哭闹闹，满地爬，整日发呆。”冯素莲叹口气道。
“这个……”程主任纠结，“托儿所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程主任，孩子小没有自理能力，上百人的托儿所十个老师不到，还要白天黑夜照顾，换你，你干不干得下来?
孩子不光是吃饱穿暖，还有教育启蒙，革命后代不能养成废人。”
冯素莲劝道，她发现这种细致工作，就不该男同志来做，粗枝大叶的。
托儿所工作的不到位，这位主任也有很大责任。
“行，我给军管会后勤部打报告申请增加人手，调配教材！”程主任被点醒。
晚上，冯素莲留下照顾苗苗，小赵回招待所休息。
“苗苗怎么样？”程主任离开一阵，王所长带着小张来了。
小张眼睛通红，王所长神色也不太好，估计是程主任回去把两人给批评了。
冯素莲摸了摸孩子额头，没之前那么烫，“好些了！”
“妈妈！”苗苗迷迷瞪瞪睁开眼，呢喃一声。
“苗苗乖，睡吧！”冯素莲温柔地哄着，孩子蹭了蹭，又安静睡去。
“谢谢你，冯同志！”王所长诚恳道谢。
要不是冯同志经验丰富，察觉异常，这孩子只怕折在自己手上。
“谢啥，你们还没结婚，以后自己当了妈，就能明白。”冯素莲笑笑。
好些人没生孩子前，别人孩子拉粑粑，觉得臭不可闻、恶心至极。
等自己有了孩子，每次孩子拉完粑粑，还要守着观察粑粑颜色是否正常，闻闻味道，看孩子是否积食，一点儿也不嫌弃、恶心。
这就是当妈和没当妈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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