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儿子，豁出去这张老脸，讨得竹君姑娘满意就是了。
宝月心里非常紧张，但是明珠告诉她，其实康玉堂一家更紧张。她此番前来，为的是跟康图南见一面，再就是看看康玉堂和粉太太对她的态度。
要是心里的弦儿紧紧绷着，有好些事就看不明白了。
宝月轻轻呼口气，落落大方的给康玉堂行礼。
康玉堂只打量一眼宝月，就看出她是个本分孩子。不禁暗暗点头。竹君姑娘不是那种妖妖娆娆的烟花女子。
难怪儿子吐血。一见钟情是这样的了。他是过来人，他懂。
康玉堂将宝月和明珠带到粉太太面前。宝月并未因为粉太太脸上的疤痕而目露惊讶，而是面色如常给粉太太见礼。
因此，康玉堂对宝月更加满意。
四人落座，粉太太的视线落在宝月隆起的肚子上，“几个月了？”她轻声问道。
宝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回答：“年前落草。”想了想又道：“落草二字并非单指落草为寇，还有婴儿出生的意思。
《红楼梦》第八回，另外有那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就是指婴儿出生。”悠悠叹一声，“可惜，现时的人儿，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读书，读读好书。大多不懂得落草还有另一个意思。”
粉太太点了点头，和康玉堂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应该不是康图南的吧？
毕竟他二人仅仅春风一度，而不是二度三度。这要是一次就有了……
儿子吐血吐死也没什么所谓了。
康玉堂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住粉太太的手。阿南要是知道老娘动了这心思，怕是得难受的吐血不止。
“阿南听说你来，高兴极了。但他还是不能下地。”康玉堂面带歉疚，“得劳烦你们去见他。”
说着，看向明珠，“您觉得行吗？”
这位女扮男装朱小公子，是老韩家最古怪的。今天见到竹君本人之后，康玉堂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明珠点着头道：“可以。”
康玉堂笑着站起身，“等你们说完了话，一定要留下吃顿便饭。”
她想去月满楼听说书。
宝月摇着头婉拒，“康楼主不必客气。我身子重，多坐一会儿就觉得累，还是早早回去为好。”
康玉堂目中透出失望，却也没有坚持。原本打算跟朱小公子透个话儿。望山楼今后何去何从，直接关系到阿南如何养妻活儿。他觉得有必要将此事说清楚。
粉太太抬眼瞥了瞥康玉堂，对明珠道：“其实就是工部看上望山楼这块地了……”
闻听此言，莫管事心里那根弦儿骤然绷紧。他就知道！老康就是想保住自己楼主的位子。
“以我们的能力肯定保不住望山楼。”康玉堂双手放在粉太太肩头轻轻摩挲，“不过，我们这些年攒下些银子还有做生意的路子。等阿南病愈，就让他去外边寻个铺面买下来。我们脚踏实地做点小生意，也能过上好日子。”
粉太太连连点头，“做生意好！”
他们意在令她打消顾虑。宝月手指绞动丝帕，心中五味杂陈。康玉堂和粉太太这对不被世俗接受的夫妻，跟寻常人并无区别。
来之前，宝月十分忐忑，见到康玉堂时，十分紧张。但是，说也奇怪。当她看到粉太太那张可怖的面容，反倒莫名镇定下来。
粉太太仅剩的那只左眼中，流露出的慈爱与韩氏无异。
她真的当她是自家孩子。
宝月有点喜欢粉太太，也想与她亲近。
至于康图南……
捎带着见见就是了。临出门前崔嬷嬷还在她跟前念叨去父留子。认真想想，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康玉堂亲自在前边引路，阿蛮搀着宝月，莫管事紧随明珠之后，由另一道窄门进去，经过长长的走道，出来竟是一间阔亮的厢房。
“阿南在里屋。”康玉堂撩起竹帘，宝月等人鱼贯而入。
屋子里燃着熏香冲淡了药味。但是宝月闻到香的味道开始反胃。捏着帕子掩住口鼻，一阵阵恶心往上反。
倚在引枕上的康图南见到日思夜想的竹君姑娘，激动地连连咳嗽。
一旁伺候的小厮赶紧给他拍背，“大夫不是教您吸气呼气了吗？您快试试。”
可不能让竹君姑娘以为他家少爷是个病秧子。要不这事儿准保成不了。
莫管事看看在那忙活着吸气呼气的康图南，再瞅瞅一个劲儿反胃的宝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俩人倒也挺般配。
明珠对康玉堂道：“竹君姐姐闻不得熏香。您能不能……”
“能能！”康玉堂点头如捣蒜，命人快把香炉抬出去，支开窗棂透气。
康图南好容易止住咳，一双眼紧紧盯着宝月，“你你……”
康玉堂觉得康图南没准儿得死他前边。长叹口气，对宝月道：“去那边坐下说吧。”
为了方便二人交谈，床边放着锦杌。
明珠和宝月坐下，康图南红着眼眶对宝月道：“那晚我跟你……”说着，不由自主挑眉看了看康玉堂，又看了看明珠，还有站在明珠背后的莫管事，和站在宝月身边的阿蛮。
这么多人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是不是不想让他说？
宝月根本没听见康图南说了什么，她盯着康图南看了又看，想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跟康图南有关的细节。
然而，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我、我不记得你了。”宝月眉头紧皱，自顾自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记得你。”
不是！见面第一句话，说这个不大妥当吧？明珠握住宝月手腕，低声道：“姐姐，这件事不慌着说。”
康图南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会呢？那天我们吃酒吃的十分尽兴，之后……”
之后竹君累极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搂着她，痴痴的望着她。心里打定主意要娶她。好不容易捱到天亮。
康图南不忍吵醒竹君，穿上衣裳直接去找老鸨，给她一大笔银子，叫她善待竹君。马不停蹄赶回帝京，求父母准许他娶竹君，得到父母同意，又马不停蹄赶回去……吐血。
然而，此时此刻，竹君居然说不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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