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中山府，原为河北西路的定州，宋徽宗政和三年，升为中山府。
靖康二年春天，中山府迎来了最忧愁的一个开春。
本是该种庄稼的季节，但是因为金兵围城，城墙上的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农田荒废着。
城外的大片田地里，已经长出青草。
远远的，能看见金兵牵着马儿啃地面上刚冒出绿芽的新鲜嫩草。
好好的地不能种庄稼，上好的农田撂了荒，太可惜了。
开春了，城外不能种庄稼，城内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人人陷入饥饿状态，这才是让城内人心慌的理由。
为了制止士兵们饿急了胡思乱想，军官们都上了城头，严密监视城内城外的一举一动。
在中山城的南门城楼上，统制官金节无聊的眺望远方。
身旁的步将沙振问道：“金将军，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金节道：“我在想到哪里去给手下这些士兵们弄点吃的，打发他们吃不饱的肚子。”
沙振讪笑：“城里的粮食是知府定量的，一粒谷子也不会多给。你就别瞎想了！”
然后，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作为军官，他们也断粮了。
被调到中山城两年，和金兵对阵也两年。
本来军官的粮食是优先供应的，可不管金节在守城战中表现的多么出色，始终是得不到陈知府的信任，给的定量粮食少的可怜。
城内只有被知府信任的军事主官，粮食才能敞开供应。
作为统制，陈知府对金节的任用，始终是有所防范、限制使用。
甚至是金节献出冬天在城墙上泼水的计策，让中山成为一座冰城，令金军望而兴叹。优秀的表现打动了全城父老百姓，依旧是打动不了陈知府。
也不能全怪陈知府不信任，只能怪金节是降将出身。
方腊的军队攻打常州时，他投降了方腊的枢密官吕师囊；大宋派梁山剿灭方腊时，他又投降了招讨先锋宋江……两次投降的黑历史，让知府大人对金节眼神总是怪怪的。
早前，从常州投降大宋官军以后，金节是跟在西军都督刘光世手下做武官。
刘光世征大辽，他也跟着北征大辽。
靖康之变爆发，刘光世见金人势大，带着军队向南逃跑，把他留在中山，说是帮助詹度大人守城，还给他调拨了四千人马。
其实，刘光世就是想让金节在身后阻挡一阵金军，好能逃的更顺畅些。
谁知金节在中山城守卫战中表现不错，多次打退了金人的进攻，成功阻滞了金兵。
知府詹度经过一段时间考察，完全信任了金节。就在想提拔金节做中山的兵马总管时，詹度被朝廷调到南方任职，这事又只能暂时放下。
金节好不容易获得上级的信任，换了新上级，只好又重头来过，再让继任的知府陈遘重新熟悉他。
身边这个品阶不如自己高的沙振，就是陈知府派来监视自己的。
沙振见金节面色有点郁闷，开口说道：“金将军，陈知府不相信你，我沙某人是相信你的！你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绝对不会投降金人的。”
金节苦笑：“我以前投降过两次，再怎么说也是污点。经过这么多事，心也累了！为了证明我是忠于大宋的，只好死在这里，以表明我的忠义！”
沙振直接对着城墙下啐了一口，说道：“现在连朝廷都没了。朝廷在没之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竟然是要我们三镇军民投降。我们就是再忠义，南边连个援救的毛儿都看不到。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
“沙将军不可说这种丧气的话。我金节以前是有罪之人，愿意以百死，来洗涤以前的污名。沙将军你是清白之身，又是中山本地人，不可放弃守卫家乡。”
沙振阴阳怪气地说：“你也真是迂腐！不和你聊了。
我走了，到城里找些吃的。别背后说我老是监视你。
我现在就给你机会，你就是开城门投降金人，我也认了。
你要是开城门投降了，不要忘了跟金人说一声：是我给你的机会。”
说完，他自顾走下城墙。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金节又是一声长叹。
做人要跟对老大。
这个沙振跟在陈知府身边，是知府最信任的人，他说什么疯话都可以被原谅。
而自己，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
以前跟着刘光世也不错，可惜一到关键时候，刘光世只是把自己当成逃跑时吸引敌军火力的一块肉，根本不是真心对待自己。
早知如此，以前还不如跟着宋江。
不过，现在宋江也已经死了。
哎——对了，还不如认那位先锋营的监军赵子俞赵皇室做老大。此人倒是异常精明，而且对手下诚恳。
南征之后，那位赵子俞皇室，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躲在哪里快活。
人只有快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回顾所经历过的这一生，才能真正认识自己，真正认识到哪些选择是对的，哪些选择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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