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俨和尚道:“老和尚冢中枯骨,如何知得吉凶祸福!既是有缘相识,和尚愿送贵人四句佛谒: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一切行无常,不死则不生!”李克用听了不懂,再要问。老和尚却向佛礼道:“贵人止步,和尚体枯,得坐坐去,公若无急事,可在此捱上一宿!”李克用将佛谒念了又念,终究糊涂,只隐约觉得意思是好的。丢开了,三人割着虎肉吃了一个饱,便和着衣在毡席上卧了,不管那贼是盖寓还是谁,既动了手,不得便这么了了,或许便在路上伏着,捱上一宿是稳便的,若能神接太武帝,倒是大快事!
史敬思、李嗣恩俩个倒不敢睡,轮流值着。也不知什时候,李克用便从着骑到了新城西北的毗沙门天王祠,才进祠门,李尽忠便道:“二主,这井水又涌出来了!”李克用一看,果然有水源源不断地从井口涌出。刘魏娘道:“地泉阴类,如今上涌,当非佳兆!”李克用便到了祠内,张污落递给他一碗酒,他便捧了拜在天王像前道:“天王,我乃沙陀李克用,天子宗亲,欲复太宗皇帝之业,故来拜谒,今入院门而井水沸,不知主何吉凶祸福,愿天王开示!”便酹酒在地。良久,也不见有何神异显迹,不由地便勃然大怒,遂起身拔刀嚷道:“你有神异,可开口说话,不然,拽你下座!”言未毕,那天王两目一瞪,左手一舒,掌中神鼠便窜下地来,如狼般大小。天王随即站起,宝伞一张,盖了下来,眼前便是一片火红。众人皆奔走,李克用挥刀大嚷,不觉醒转,眼前天光大亮,却是一梦。
李克用爬起来,笑着对史敬思俩个道:“梦中又杀一虎!什时候了?”史敬思道:“快交卯时了!”又道:“营中送了马来!”李克用一怔,道:“营中怎知道的?”史敬思道:“我使小沙弥往左近央的人。”李克用道:“那走,也迟了!”到了外面,火尖赤便欢鸣踏蹄起来,李克用道:“因果报应,果然不虚。得了两匹退浑马,失了我的一刀雪!”
才出了山道,前面便撞过来一大队人马,持幡旗的,持刀枪的,搂鼓打钹的,捧酒抬盒的,看那服饰倒是颇为新奇。为首一人跨着好大一匹雪白龙马,到了近前一看,却是张熟脸。
赫连铎也识出了李克用,大声嚷道:“大侄,如何在这里?”李克用见这厮唤得亲切,少不得也勒住了马道:“阿叔,昨日到的,夜来往云冈拜佛陀求福,这才回转!”赫连铎道:“怪道营中说人不在的!我家祖上的佛陀,大侄也肯拜来?”李克用道:“阿叔,可也是要往拜祭?”赫连铎道:“大侄不知么?这云州城在古唤作平城,这里——大半个天下全是我祖上的,武周山上的诸佛,流的可都是退浑的血!”李克用道:“知道的,在振武时王卞常跟我说起,他说退浑姓王的多是北魏王族的后裔,不过国亡种散,说起来只好抹泪罢了!”赫连铎嘿嘿笑了笑,道:“拜祭,要误时辰了!”便打了马。
回到营地,军队已经起了营。李克用问起盖寓,安怀盛用沙陀语道:“五更时使小厮来的,将了一个礼盒赔罪,说昨夜没迎到伙伴,入了城唤了女乐,却吃巡街的拦了,现在人还在马步司押着!”李嗣恩接了礼盒捧过来,却是一件簇新的赤狐裘,当即便披了,又问道:“可有退浑人来访过?”安怀盛道:“有,便是城中开门不久。”李克用摇了摇头,下令发军。若说在代北有谁想他死,那无疑是赫连铎了,盖寓虽有疑,却没什道理,真真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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