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还没回来吗？”
中午，欧雪让郑诗敏拿着白酒冲洗自己手上的汽油，看了眼方鸣经常待的那辆宝马，没看到人影，不由微微蹙眉。
“不知道，说是去上厕所了，后来又回来拿了什么东西。”一个女生撇撇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郑诗敏有些担忧。
“他那么狡猾，能出什么事？”女生浑不在意，“说不定我们全都死了，他都还活得好好的。”
语气有些不忿，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郑诗敏有心替方鸣说话，但因为性格原因，又不想跟对方争执，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方鸣的身影，欧雪忍不住有些担心，起身道：“你们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地下停车场面积不小，因为其原身是防空洞，还有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没用上，再加上并没有偷工减料，完整的减震结构带来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欧雪一直走到最外面的甬道，才听到外面有动静。
她留了一个心眼，悄悄地躲在拐角处往外瞧，看到方鸣姿势古怪地半蹲在地上，歪着头，手里拿着他那把消防斧，不断地挪动比划着什么。
情况似乎有些诡异。
她一时没敢说话。
另一半，方鸣似乎比划够了。
他单膝跪地，身体呈半倾斜状态，右手缓缓举至脑后，手中消防斧高高扬起。
整个人四肢架势拉得很大，乍看起来有些搞笑，但仔细一品，又莫名其妙的有种古典专业感。
至于是哪个专业，说不清楚。
嗯，有点像是希腊雕塑。
四个字，不明觉厉。
就在欧雪愣神之际，摆够了pose的方鸣毫无预兆地忽然猛地用力，消防斧发出嗡地破空声，脱手而出。
噗！
四十米外，布满斧头痕迹的车轮胎向后滚了滚，蓬地一声倒在地上。
欧雪看得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这里可是地下停车场！
空间本来就不大，天顶不过四五米，如果是抛投，40米的距离并不算什么，力气稍微大点的男生都能做到，可她看得很清楚，这家伙完全就是将斧头直射出去的，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竟然还是半跪着的！
这意味着他只有上半身能发力！
就算是练标枪的，也没有他这么猛啊？
“欧老师？”
方鸣捡起斧子，往回走的时候跟她对上了眼神。
欧雪有些尴尬，走出去干巴巴地道：“大家有一会儿没看到你了，怕你出什么事，我来看看……你这是？”
方鸣哦了一声，无意识地抛了抛斧头，看得欧雪眼皮直跳，随口道：“待在里面身体都快发霉了，我来这儿锻炼一下。”
“你这……”欧雪比划了一下斧头和轮胎之间的距离，看了眼被砍得破破烂烂的轮胎，“锻炼？”
方鸣笑了笑，将斧头插在背后——他专门系了一条腰带，用来别斧头——转移话题道：“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我们回去吃东西吧。”
欧雪见他不欲多说，也不再问，只是频频回顾那个破烂轮胎。
两人往停车场深处走，欧雪忽然道：“你说的燃烧弹，有点眉目了。”
方鸣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看她，声音却带上了笑意，以闲聊的口吻道：“我就说欧老师能行，咱们班各科老师里面，我就只佩服您一个。”
“少拍我马屁。”
欧雪撇撇嘴，道：“我也从来没做过这个东西，做是肯定能做出来，但效果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方鸣道：“慢慢试呗，反正这里汽油和啤酒瓶子管够……对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欧雪，眼睛发亮地道：“我听说可以在里面加些佐料，比如白糖铁锈什么的，可以增加威力，实在不行咱们这里不是还有轮胎吗？那么多橡胶，削碎了掺点在里面，效果会不会更好？”
欧雪听得一愣一愣的，看他的眼神越发怪异，忍不住质问道：“听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方鸣讪笑道：“网上多的是，一搜就能搜到。”
“正经人谁搜这个？”
“看您说的，我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
方鸣有些冤枉，“再说了，我做这东西干嘛？总不能拿来炸学校吧？”
欧雪一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警告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东西我能帮你做出来，但你拿去做什么我管不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拿它去对付人。”
她看着方鸣，认真道：“古话说君子慎独，这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父母很少管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没有法律，没有约束，正是人性最容易堕落的时候，但我希望你以后不管做什么，至少保留最基本的道德和良知，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能懂吗？”
方鸣沉默了一下，接着一直没说话，似乎正在思考这段话的含义。
直到快走到众人休息的地方，他才忽然道：“底线我有，但可能比您想象的要低得多。另外，您的要求我没法答应您，因为我不敢保证别人不对我动手，如果您不想做，那就算了。”
欧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看着自己这个学生略带倔强和冷漠的背影，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破烂轮胎，她脸上不由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自己在办公室里备课，一个学生忽然敲门进来，跟自己说他没有家长，家长会没人能来。
那时候自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
可怜？悲伤？憎恨？
都没有。
有的只有常人难以察觉的倔强和冷漠。
就像现在一样。
两年多了，这份倔强和冷漠，不仅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更深刻了几分。
原生家庭对于孩子的性格影响之大，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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