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生叹息一声蹲在地上，没有回答李抗日的话，反而是低声念叨着：“都怪支书你天天的给这些孩子读书念报讲杂志。懂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啊，懂的多了，心都野了。一天天的说什么自由恋爱，狗屁！连老爹的话都不听了。”
李抗日和高集对视一眼，只觉得张长生说的是放屁。怎么？让年轻人长见识还是自己不对了？
高集上前一步，怒喝道：“让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别扯有的没得。”高集发怒时的面相比李抗日更凶煞，倒不是高集长得凶，相反他长得挺帅的。但是在朝鲜战场上，他近战手刃杀了不少人。血煞之气更重，所以他这一声怒喝倒是把张长生给整老实了。
张长生蹲在地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他和隔壁的龙岗村一户人家谈好了，互相交换女儿给儿子娶媳妇。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张二丫知道了，她死活不同意。
因为李抗日回来当支书后，每天晚上都会用空闲时间教村里的人识字、算数。村里那些年纪大的人是懒得学。
但是和张二丫一样年纪小的孩子是愿意学的。尤其是李抗日拿到《朝闻》之后更是把《朝闻》里面的故事讲给这些年轻人听。
而除了朝闻之外，后面李锐让人办的《曙光文摘》《进步文摘》之类的杂志李抗日也买了，也读给那些年轻人听。
这些杂志里面所传递的很多思想对这个时代的农村青年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但是很多故事却又让人心驰神往。
就像是张二丫，她别的故事有没有听进去不好说。但是她肯定是把杂志里那些宣扬自由恋爱反对盲婚盲嫁的故事听进去了。
少年总会有维特的烦恼，少女的情怀也总是诗。并不是说农村的少年少女就不能有梦，只是从前他们就算是用尽全身力气都幻想不出超越他们父母、他们农村的梦。但是李抗日念的那些故事给他们打开了一道窗，窥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农村姑娘二丫的梦不是不着边际的公主与白马王子，而是高树理写的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里那个敢想敢干的有为农村青年小二黑。而她则想要成为小芹那样的进步农民。
她想要找到自己的小二黑，而不是被父亲当成货物一样送去，再换一个“货物”回来给哥哥当媳妇。
她想和小二黑与小芹一样，通过自己的双手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不是成为二诸葛和三仙姑那样的人。
《小二黑结婚》的故事中将农村封建势力对自由恋爱的反对，以及对老旧思想的麻木不仁描绘的入木三分。
这个故事太让农村的青年有代入感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抗日念的那些故事已经让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先一步觉醒了，怀抱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而觉醒。
他们正散发着微微火苗，稍不留神就可能在农村封建守旧的势力中被扑灭。
李抗日和高集已经了解了这一切。
“反对盲婚盲嫁，反对包办婚姻，反对封建主义大家长制度是主席在《朝闻》杂志上专门写过的一篇文章。”高集道。
李抗日点头道：“是啊，高集老弟帮我一个忙。”
“说。”
“去隔壁龙岗村，帮我把他们的村支书请过来，我要和他好好的聊一聊这件事。”
“好！”
李家村的村委里，三个老烟枪把室内熏的烟雾缭绕。李抗日一直把烟抽到烟屁股的部位，在抽就要烫嘴了，他才把剩下的那点丢进火盆里，看着剩下的那点烟屁股在火盆里烧的烟雾缭绕。
然后他才开口和对面的人说道：“胡支书，你说说吧。”
在李抗日对面的人正是龙岗村的支书胡长民。胡长民抽着烟眯着眼睛道：“换婚，你们村的张长生和我们村的胡有力一家私下里谈的，两家换婚。胡家把他们家的闺女胡梅花嫁到张家，张家把张二丫嫁到胡家。”
“哼！这样何止是盲婚盲嫁，简直是买卖人口！”高集冷哼一声：“主席多次发表署名文章，反对城市和农村一切盲婚盲嫁的陋习。”
“哪怕搞个相亲会呢，那也要年轻人互相看的对眼才能提亲结婚吧。这倒好了，女方甚至都不知道呢，直接把人给卖了！”
高集很生气，倒不是说他不知道农村有换婚的习俗。因为不仅仅是农村，在乡里甚至县里有时都会有换婚的习俗。但是它存在，并不代表它合理。
从部队上退下来后，跟在焦裕禄书记身边学习，焦裕禄也很看重他。作为朝鲜战场上的英雄，组织上下都希望高集能在新的领域开创新的篇章。所以焦裕禄算是手把手教高集，几个月的时间，高集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焦裕禄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和广大民众共情。因为高集的母亲和外公一家本就是受封建守旧势力压迫的，高集本身也感受过被封建势力压迫的痛苦。所以焦裕禄说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一点就透。
就像是现在，对于换婚这种封建守旧势力中最令人厌恶的陋习之一，高集是十二万分的讨厌。
尤其是他的母亲就是封建迫害下遭了无数的罪。所以他对二丫和胡梅花也是十分同情。
“胡支书，胡有力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李抗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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